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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書裡乖開始憤怒,他蹬了一腳老油醋的屁股然後把槍窩在身下蹭過去,那些焦黑的凍屍近在咫尺,他愣了一會,盯著一隻手上的戒指說:“你瞅,這是美國人的。”

然後他掰開一個屍體的腦袋,指著下面又說:“腕子上有表,這也是美國人。”

老油醋見他的手開始顫抖,就嚥下眼淚,呆呆地說:“那好,那好,你告訴我這個坑是誰的?是張晉貴的還是薛福地的?”

書裡乖僵住了,他啞著嗓子半天沒答上來,老油醋就攥著拳頭說了四個字:“都是死人。”

沒錯,這是每個人的主旋律,死亡面前是平等的,單純且純粹。書裡乖再如何自負也不會去反駁,所以他想到了什麼,對老油醋說:“如果我犧牲了,你把我埋了,這裡太冷。”

“炸沒了呢?”

書裡乖哭喪著臉說:“把我菸袋捎回去,袋子裡有地址。”

老油醋盯著書裡乖,書裡乖也盯著他,片刻後兩人都咯咯地樂了,也許是笑得猖狂,對面林子裡掃來的子彈令他倆拼命地往坑裡鑽,極度的低溫使凍土格外鬆脆,散兵坑邊沿飛濺的泥塊幾乎把他們埋了。

身後的主陣地響起機槍聲,稍後便是你來我往毫無意義的回敬。書裡乖抬起胳膊向外放了一槍,像是參加一個廟會,他覺得現在剩下的子彈只能這樣去慶祝才有意義,因為他隨時都會死去。如果一個士兵在死後被發現在他的袋子裡還有子彈,那會是很不光彩的一件事,至少書裡乖是這樣認為的。

“我婆娘如果面對一個死去的爺娃子,她寧願看到的是個烈士。”

老油醋皺起眉有些不明白,書裡乖笑了,說:“能多分點穀子。”

“你個騷青太滑頭。”老油醋露出個原來如此的表情,接著他搖頭,看著坑外跳閃的流彈喃喃自語:“我覺著我死不了,我也不是為了當烈士來的。”

“為哪個?”

“我幹不了農活,又沒技術,大小仗死乞白賴地活到今天,我想看看自個究竟是個什麼命,要是在這都死不了,我還得在部隊混日子。”

“至死方休咯?”

“我只是信命。”

書裡乖聽完突然有些麻木,彷彿看到周圍的死人生前的音容笑貌,他乾嘔著,一陣厭倦的噁心,接著一聲悶雷將他震了出去,都來不及再看一眼老油醋。

濃黑的硝煙散去,湛江來放下了望遠鏡,那個散兵坑被炸沒了,也看不到書裡乖和老油醋,也許血肉無存,也許深埋在異國的凍土之下。

總之,在這一刻他只是又失去了一雙老兵,但那個坑卻還要填,還得有人去,即使坑不在了也得立一顆釘子。他沒有時間捶胸頓足或者扼腕嘆息,只有焦急地盯著飛虎山。

幾顆迫擊炮彈爆炸後,雙方又靜默了,開始的只有淅淅瀝瀝的小雨,混著雪花你追我趕地拼命落下人間,落在地獄之上。

他開始想念老宋,急切地需要老宋唸叨他的詩意,所以湛江來望著那個山頭,卻只能聽到零星的槍聲,孤零零的。他不知道老宋還在不在,如果在,是不是他開的槍,是不是在向他致敬。

之後他拄著鉛筆頭,翻開紅皮日記斷斷續續地寫著,當他每一筆落在逗號的時候,都有一股奔向山頭的衝動,他覺得應該把一個秘密分享給自己最信賴的戰友。在這個寒冷、無助的陣地,他感到時日無多了。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不論何種膚色,皆是死人(8)

到了黃昏,美軍火力開始試探陣地的薄弱之處,這些經驗豐富的二戰老兵像一頭頭獵犬,嗅著志願軍傷口的腐腥,從而一點點撕開陣地的缺口。他們開始瞭解對手的意志是多麼的堅毅,這些黃面板的傢伙們哪怕只剩下一口氣,都會與之同歸於盡。

有些在硫磺島活下來的美國兵深知東方人作戰的狡猾與詭異,他們發現這些東方人視死如歸的精神簡直如出一轍,但他們卻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將中國人與日本人作戰的方式混淆了。

日本軍國主義讓士兵的意志堅如磐石,而中國士兵,更像是在使用一種作戰的本能。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想到這個有著五千年戰爭歷史的國度,有著怎樣慘痛的過去,也不會想到面前這些中國人對生的渴望是如何強烈。

屈辱與新的崛起,讓國與國計程車兵們見面了。

就這樣,面對新的一夜,美國人在黃昏的試探變成了夜前的總攻,因為他們開始明白黑夜裡的中國士兵是多麼的可怕。

磨盤的機槍班只剩下三個喘氣的,在一波一波的轟炸中,他摸爬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