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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到藏室前,只見守藏史將案席鋪在廊下,正修整著一堆散開的陳年舊犢,身後的藏室大門卻緊緊閉著。我訝然,問守藏史怎麼回事。守藏史一邊用牛皮細繩將木犢編起,一邊慢條斯理地回答道:&ldo;昨夜小臣筮佔,今日犯火,故而閉館一日。&rdo;&ldo;犯火?&rdo;我一愣,望望四周,好笑地說:&ldo;光天化日,又值多雨之季,怎會有火?&rdo;守藏史瞅瞅我,道:&ldo;公女不可妄言,天意莫測,自當依筮佔而行。&rdo;見他無動於衷,我沒辦法,只好轉身。剛要走,卻聽守藏史道:&ldo;公女留步。&rdo;我回頭,守藏史看著我,似在回憶地摸摸鬍子,道:&ldo;昨日公女離去之後,虎臣輿曾來藏室,四處看了看,問小臣可見到一年輕貴女。&rdo;我愕然,姬輿真的來過?守藏史繼續手中的活,道:&ldo;小臣想起公女,便說有,不過回去了,讓他今日午時稍後再來。如今已是正午,公女再等等,虎臣輿興許就到了。&rdo;我沉默了一會,輕輕搖頭,道:&ldo;不必了。&rdo;說著,轉身往回走。正午,天空碧藍如洗,日頭當空,陽光透過林蔭,路上一地碎金。我走在路上,信步遊蕩。藏室去不成了,學塾又沒我什麼事,突然多出這大半天時間,竟一時覺得無所適從。近夏時節,空氣開始變得悶熱,不過,在這林中卻有絲絲涼風從一側吹來,愜意得很。我駐足,張眼望去,只見藏室的後面,幾重高高的飛簷隔著林子與這邊相望,似乎就在不遠。恍然記起藏室的位置就在闢池附近,沒猜錯的話,這涼風是從闢池上來的,那飛簷大概就是池邊的闕臺。藏室前的大道旁,一條小路伸進林子,看方向正是往闕臺而去。我望著岔口,想了想,移步往那裡走去。拐進小路時,似乎隱隱聽到有馬蹄聲從大道的遠處傳來,我沒有停步,繼續往前。濃蔭下,小路中花糙芬芳,兩名巡苑的囿人迎面走來,見到我,躬身行禮,讓了過去。眼見著那飛簷越來越近,走了沒多久,果然,小路在林子的盡頭處消失,面前一片開闊。熱烈的日光下,闢池波光盈盈,湖水層層漾起,堤上,土臺高築,仰頭望去,廡頂飛舞欲舉。闕臺之上遠眺,不知又是何等風光。我抬步,沿著長階,一級一級地往上走去。樹林宮室在腳下慢慢變矮,而眼前的世界也越來越開闊,陽光照在臉上,風掠過耳邊,心中為之一暢。終於登頂的時候,我愣住,這臺上不止我一個人。高高的簷下,一名少年蹲在地上,正專心用樹枝一筆一劃地寫著什麼。似乎發覺有人來,少年驚異地抬起頭,看到我,也愣在當下。他眼睛圓圓的,瞪起來很有神氣,我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ldo;是你!&rdo;我還沒開口,少年率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盯著我道。聽到這聲音,我終於想起來,他就是前些日子在闢池邊,差點用箭射到我被姬輿教訓的那個盂。&ldo;是你。&rdo;我笑笑,走到臺上。盂看了看我,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寫字。我瞅了瞅地上,只見劃拉的樹枝下,赫然寫著一個&ldo;盂&ldo;字。&ldo;你在做什麼?&rdo;我好奇地問。&ldo;祝。&rdo;盂答道,頭也不抬。&ldo;祝?&rdo;我愕然。盂瞥了我一眼,道:&ldo;天子登臺,大師立於此。&rdo;我瞭然,大師是周王軍隊的最高統帥,盂志向不小。看著他的筆畫,道:&ldo;字寫得不錯,只是歪了些。&rdo;盂抬頭,疑惑地看我:&ldo;歪?&rdo;我蹲下,從他手裡接過樹枝,在旁邊示範了一個&ldo;盂&rdo;字。盂皺著眉頭看了半天,一臉不服氣:&ldo;不過也就端正少許,寫他人之名好看卻算不得本事。&rdo;我挑挑眉,又寫下一個漂亮的&ldo;姮&rdo;字。滿意地停筆,卻發覺盂沒了動靜。抬頭,只見他正睜大眼睛看著我,吃驚地說:&ldo;你就是姮?&rdo;我懵然,點了點頭。盂仍舊盯著我:&ldo;可是你繡了桃花的絹帕送給虎臣?&rdo;我莫名其妙,什麼繡了桃花的絹帕?又跟姬輿有什麼關係?盂滿臉興奮,得意地說:&ldo;我都見著了,那帕上有桃花還有&lso;姮&rso;字,虎臣日日不離身,只在懷裡……&rdo;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著我身後,表情僵在臉上。我詫異地回頭望去,也愣住。姬輿正站立在那裡,像是剛登階上來,神色陰晴莫辨。真是人後莫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