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訓了一頓。於是他又哭又叫,跺著腳,躺在地
下打滾,大大的發了一場神經病。葛拉齊亞嚇壞了,只得抱著他,哀求他,答應了他所
有的要求。
從此他成為主人了,因為他看清了這一點,並且幾次三番拿出這個有效的武器。人
家簡直弄不明白他的神經病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假的。後來他也不限於在人家違拗
他的時候用作報復,而只要母親和克利斯朵夫想一塊兒消磨一個黃昏,他就純粹憑著惡
意來搗亂了。他甚至於因為閒得無聊,因為想做戲,因為要試試自己的威力能夠到什麼
程度而玩著這個危險的把戲。他極巧妙的發明許多古怪的,歇斯底里的花樣:有時飯吃
到一半突然抽搐起來,把玻璃杯翻倒,或是把盤子打破;有時在樓梯上用手抓著欄杆,
手指拘攣,說是伸不開了;再不然,他肩膀底下象針刺一般的疼,直叫直嚷的打滾;或
者是要閉過氣去了。自然,他結果也鬧了一場真正的神經病。但他的辛苦並沒白費。克
利斯朵夫和葛拉齊亞都被他駭住了。他們再也不得安靜,——悠閒的談話,看書,音樂,
所有這些微薄的幸福,為他們當做天大的樂事的,從此都給破壞完了。
每隔許多時候,小壞蛋把他們略微放鬆一下,或是因為玩得膩了,或是因為恢復了
孩子脾氣,想著別的事。(現在他知道能控制他們了。)
於是,他們趕快利用。凡是這樣偷來的時間,每小時都顯得特別寶貴,因為沒把握
是否能從頭至尾不受擾亂。他們覺得彼此多親近!為什麼不能長此下去呢?有一天
葛拉齊亞自己也表示這種遺憾。克利斯朵夫便抓著她的手問:
“是啊,為什麼呢?”
“你是知道的,朋友,”她不勝悵惘的笑了笑。
不錯,克利斯朵夫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為了兒子把他們的幸福犧牲了,知道雷翁那
羅的手段並沒有瞞過她,可是她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他知道那種盲目的骨肉之愛,使
最優秀的人把所有的犧牲精神都為了要不得的或是沒出息的兒女消耗完了,以至於對一
般最有資格消受的,自己最愛的,但不是同一血統的人,倒反沒有什麼可給了。克利斯
朵夫雖則很氣,有時想殺死這個破壞他們生命的小妖魔,結果仍舊默默無聲的忍了下去,
懂得葛拉齊亞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於是他們倆都放棄了心中的念頭,不再作無益的反抗。他們份內的幸福固然被剝奪
了,可是什麼也不能阻止他們兩顆心的結合。並且就為了放棄幸福,為了共同的犧牲,
他們之間的關係比肉體的關係更密切。各人都對朋友傾吐心中的苦悶,也聽著朋友的苦
悶:互相交換之下,連悲哀本身都變做歡樂了。克利斯朵夫把葛拉齊亞叫做“懺悔師”。
凡是他的自尊心感到屈辱的弱點,他都毫不隱瞞,同時又過分的責備自己;她一邊笑著,
一邊勸解這個老孩子的過慮。他甚至對她說出物質方面的窘況。但那是先要她答應了不
給他任何幫助,他也宣告不接受任何幫助之後才說的。這是他非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