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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他在他的拉謝爾身旁隱約看見小野雞拉謝爾,那個真實的拉謝爾——如果能說野雞拉謝爾比另一個拉謝爾真實的話。此時此刻,也許聖盧心裡在想,他本打算用自己的高貴門第去作一筆交易,同一個有錢的小姐結婚,以便能每年繼續供養拉謝爾十萬法郎,現在看來沒有這個必要了,他完全能輕易地擺脫他目前生活的地獄,花一點兒錢就可以得到他情『婦』的歡心,就象那兩個時裝商店的職員,用很少的錢就買到了那兩個娼『妓』的歡心一樣。可是怎麼辦呢?她沒有什麼過錯呀。他給她的錢少了,她對他的熱情就會減少,她就不會再給他說一些使他神魂顛倒的甜言蜜語了。為了炫耀自己,他常常把情『婦』信上的話念給同事聽,要他們知道她多麼溫柔,卻從不向他們透『露』他花了多少錢供養她:不管他送給她什麼,一張照片上的題詞也好,電報上最後的客套話也好,這些最簡單、最珍貴的語言也都是金錢轉化成的。即使他避而不說拉謝爾難得的溫存是用高價買來的,我們也不能認為他這樣做是出於自尊和虛榮,儘管這個簡單片面的推理常被人荒謬地用到所有花錢供養女人的情夫和許許多多丈夫身上。聖盧不是傻瓜。他清楚,那些滿足虛榮心的一切快樂,憑他高貴的門第和英俊的面孔,他不花一分錢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相反,他和拉謝爾的曖昧關係只能使他同上流社會疏遠,使他在人們的心目中貶值。他這種想顯示自己不花一分錢就贏得戀人綿綿情意的自尊心,不過是愛情的衍生物,是需要向自己同時也向別人表明,他被心愛的人深深地熱愛著。拉謝爾朝我們走過來,那兩個女人也上了車。但是,呂西安娜和謝爾梅娜的名字,如同她們的假水獺皮圍巾和時裝百貨商店職員裝模作樣的神態一樣,使新拉謝爾的形象延續了一會兒。在這一瞬間,聖盧想象出巴黎比加勒廣場的生活,陌生的朋友,骯髒的錢財,盲目作樂的下午;他似乎感到連線克利希林蔭道的各條大街上,陽光不如從前他和他情『婦』散步時那樣明媚燦爛了,因為愛情和同愛情形影不離的痛苦,就象酒醉心明一樣,能使我們的感覺變得細膩。他想象在巴黎似乎還有一個城中城;他覺得,同拉謝爾交往就象在探索一種一無所知的生活,因為儘管拉謝爾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象是他的同類,但是她和他的共同生活畢竟是她真實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最寶貴的一部分,因為他給她的錢數不勝數,這能使她受到她的女友們的羨慕,同時又能使她有一天攢足錢後隱居鄉下或躋身於大劇院。羅貝本想問她呂西安娜和謝爾梅娜是誰,如果她去她們的車廂,她們會給她講些什麼,她和她的女伴們在一起將怎樣度過這一天。他想,如果他和我不在場,她們溜完冰可能會到奧林匹亞酒店尋找高階消遣。有一刻功夫,奧林匹亞酒店及周圍的一切——他一向都很討厭這些地方——使他既好奇又痛苦;科馬丁街的明媚春光使他產生了一絲懷舊情愫,假如拉謝爾不曾同他相識,呆會兒她也許會到那條街上去掙一個金路易。可是,向拉謝爾提這些問題又有什麼意思呢?不用問他就知道,她的回答不是沉默,便是謊言,或是什麼不說明任何問題卻會給他帶來痛苦的話。兩個拉謝爾持續了很長時間。列車員要關車門了,我們趕緊登上了一個頭等車廂。拉謝爾珠圍翠繞,這讓羅貝再次感到她是一個無價之寶。他撫『摸』著她,又把她嵌入他的心中,在心裡默默地凝視著,就和從前一貫做的那樣——除了他看見她在比加勒廣場上那一瞬間的印象以外——火車開動了。

她確實有點“文學天賦”。她滔滔不絕地給我談書,談新藝術和托爾斯泰主義,只是偶爾停下來責備羅貝酒喝得太多。

“啊!要是你能和我生活一年,你瞧吧,我就光讓你喝水,你活得會比現在更好。”

“一言為定,我們到很遠的地方去。”

“可是你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因為她對戲劇藝術態度十分認真)。況且,你家裡人會怎麼講?”

接著,她開始在我面前大肆譴責羅貝的家庭。我感到她的責備非常正確,聖盧也完全贊同她的看法,不過,他卻違抗她的禁令,不停地喝著香檳酒。我也認為他飲酒不好,並且感到她對他的影響不壞,我準備勸他不必管家裡人怎麼講。談話間我不慎提到德雷福斯,這個年輕的女人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可憐的受苦人,”她嗚咽道,“他們要讓他死在那裡。”

“放心吧,塞塞爾,他會回來的,他一定會釋放,一定會得到昭雪。”

“可是等不到那天他就可能死了!不過至少他的子女會有清白的名聲。可是一想到他受的苦,我心裡就難過死了。您能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