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用樗裡疾的話說:“秦有良相名將如張儀司馬錯者,天意也!”在秦國曆史上,後來的范雎與白起、呂不韋與蒙驁、李斯與王翦蒙恬,都做了權力場對手,最終也都是導致了某一方犧牲,甚至雙方同歸於盡的悲劇結局,由此可見張儀與司馬錯之可貴了。
雖說沒有嫌隙,張儀對待從巴蜀大凱旋的司馬錯還是十分慎重的,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張儀感覺到了咸陽正在發生著一種微妙的變化,正在瀰漫著一種隱隱約約的躁動!一個最令張儀困惑的事情便是:身為太子的嬴蕩,縱然果真是一個大力神,如何便要這等炫耀膂力?秦國之威難道就在一個力士身上?這種經過秦王允許的炫耀,絕非空穴來風。可是,它究竟意味著什麼?卻又很難說得清楚。這種變化,恰恰發生在他離開咸陽之後司馬錯班師的這段時間。張儀雖則有所警覺,但他卻不想當著深沉多思的司馬錯,去竭力捕捉這種感覺。張儀知道,縱是才智獨步天下,要說清一種朦朧的警覺,也是很危險的!
“巴蜀茶葉,竟如此碧綠,直與吳越震澤茶媲美了。”張儀端詳著陶杯中碧綠的茶水,竟是悠然笑了。
“巴蜀兩邦,地大物博,多有沃野,若治理得法,便是一等糧倉了。”司馬錯嘆息了一聲。
“治理巴蜀,卻是我職責所在,上將軍有何高見?” 張儀眼睛一亮。
“邦交理民,丞相原是聖手,司馬錯何敢高見?”這便是司馬錯,短處絕不做長處炫耀。
“奪取巴蜀,為秦國奠定大富強根基,乃不世奇功,上將軍卻有憂心?”
“不瞞丞相,司馬錯之憂,不在巴蜀,而在咸陽。” 司馬錯又是一聲嘆息。
張儀心頭一跳,便要脫口追問,驀然之間卻生生剎住淡淡笑道:“為今日慶典太得鋪排麼?”
司馬錯搖搖頭:“丞相若有耐心,且聽我從頭說來。”
張儀點頭道:“你我將相多年,自當披肝瀝膽,上將軍但直言相向便了。”
司馬錯略一思忖,便起身吩咐家老閉門謝客,回過身坐下來,便對張儀娓娓說出了一番故事。
進軍巴蜀前,秦惠王突然來到大散關軍營,說是要讓太子從軍出征歷練。司馬錯大是驚訝,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雖說,戰國時王子從軍作戰極是尋常,許多王子還成了有名的戰將,如秦孝公嬴渠梁兄弟便都是著名將領;然則太子畢竟是國家儲君,帶兵統帥通常都很怕太子隨軍,一則是統帥的保護責任太大,二則是怕太子掣肘軍中決策。在司馬錯,則還多了一層顧慮,即從來沒有與太子來往過,不知這個太子究竟何等人物?若是個膏粱子弟或紈絝少年,豈非大大不便?但是若要謝絕,卻又有拒絕監軍之嫌。但凡大將都明白:王子隨軍,名義上是歷練,實際上多多少少都有著監視大軍的秘密王命,公然拒絕,豈非平添君臣嫌隙?
秦惠王見司馬錯沉吟不語,便明明朗朗道:“上將軍無須擔心,本王與太子約法三章:只為卒伍,不入軍帳,不問軍令。”說著便是一聲嘆息:“本王生平未入軍旅,實在是一大憾事。本王這個兒子嬴蕩,天生好武,卻是穩健不足,若不入軍歷練,只怕他難當大任。”司馬錯道:“臣無別心,惟慮戰場乃性命相搏之地,太子若有差池,卻是國家不幸了。”秦惠王慨然道:“貪生怕死之君,更是邦國大難,太子若在軍旅陣亡,也是天意了。”說罷啪啪拍了兩掌,帳外便大步赳赳走進一人,司馬錯一看太子宛若胡人猛士般的奇異長相,竟是一時驚訝得瞠目結舌!及至太子以軍中之禮參見,司馬錯方才醒悟,連忙伸手去扶。太子卻是一躬到底,甕聲甕氣道:“嬴蕩入軍,自當遵從軍法,上將軍若不將我做軍士對待,寧不入軍!”說話間,臉竟紅到了脖子根上。司馬錯見太子雖然生硬,卻也實在,便二話沒說,吩咐軍務司馬拿來一套兵士衣甲。太子當場脫去斗篷絲衣,換上了皮甲短裝,眉宇間竟是興致勃勃。
司馬錯送走秦惠王,卻為如何分發太子為了難:留在身邊做中軍護衛吧,既非秦王初衷,太子也不樂意;當真做一個小卒分下去,卻有哪個小頭目能領住這座尊神?嬴蕩看出司馬錯為難,倒是笑了:“上將軍莫得為難,不要說出嬴蕩姓名,當做尋常卒子分配,豈不省事了?”司馬錯道:“便依你了,只是要想個名字方好。”嬴蕩道:“便叫一個胡人名字,阿木拉!”司馬錯笑了:“好,就阿木拉,做騎兵?還是做步兵?”嬴蕩道:“步騎都想做。”司馬錯思忖一番,便帶著嬴盪到前軍去了。
前軍,是司馬錯為奔襲巴蜀新組的一支先鋒大軍,全軍兩萬人,先鋒大將便是張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