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過往的事情。
想起安程小的時候,一個小豆丁,長著一雙和他相似的眼睛,總是手牽著周元奕的衣角,哭哭啼啼地問“為什麼別人都有媽媽,我卻沒有?”
而那時周元奕恨著他的負心,總是沒好氣地回答安程說:“因為他不要我們了,你就當他死了吧。”
而那時候的他,應該已經喪失意識了吧。
等不來心愛的人的拯救。
生不如死。
在自己咬牙硬挺著一個人帶兒子的時候,他同樣在忍受著痛苦。
更大的痛苦。
非人的痛苦。
可悲的是,完全不為人所知。
周元奕下了飛機,司機早在外面等候,只待周元奕一聲吩咐,便將汽車開得風馳電掣一般,直奔他在的那一所醫院而去。
周元奕一反平時的穩健,三步兩步跨入醫院,奔過長廊,甚至等不及電梯,就直接“蹭蹭蹭”地,直接從樓梯跑上三樓。
可是,到了他的病房門口,周元奕一路焦躁的心情反而瑟縮起來。
也許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越是急於想見到他,越是不敢面對他。
儘管他沒有知覺,不能睜開眼睛回視自己。
可是,還是覺得內疚,覺得虧欠了他,以至於,狼狽到不敢面對。
周元奕舉起敲門的手頓在半中間,人,則僵硬地立在門口。
不進亦不退。
直到一個檢視病房情況的護士過來,奇怪地問:“你是要探望病人嗎?為什麼不進去?”
周元奕這才如夢初醒,心一橫,牙一咬,跟著護士進了病房。
病房靠右側的病床上躺著他,了無生氣。
護士走過去,用耳溫計量體溫,順便輕柔地說:“傅先生,今天有人來看你嘍,快快醒來吧!”
這是醫生的交代,別以為病人暫時沒有醒來,就當他是聾子,要以對待一般病人無異的態度對待他,
可是,就這麼一句話,說得周元奕又溼潤了眼眶:我早就該來了啊。
另一邊的一張椅子裡坐著個人,抱著手肘,臉上蓋著報紙,正呼呼大睡。
護士笑道:“這個陪護也是,像瞌睡蟲投胎一樣,病人睡,他也睡!”
大壯聽到聲音醒了,見護士進來例行檢查,忙將蓋在臉上的報紙取下來,招呼說:“又來量體溫?”
再一眼看到後面跟進來的岳父大人,大壯頓時不好意思了,忙解釋說:“爸,你來了?其實,我也不是光睡覺,我還對他說話來著,醫生說了的,要多陪他說話,別以為他睡著就聽不見了。”
周元奕現在越來越欣賞兒婿的誠實本份的性格了,含笑說:“哦,你都說些什麼了?”
大壯撓撓頭,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就給他說,都睡了二十幾年了,睡得不累啊?怎麼也得翻個身吧?不願意翻身就睜開眼看看啊,外面的天多藍,還有鳥兒飛過,紅紅綠綠的花花草草也漂亮,真不想看一眼?其他的,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
大壯本來是不愛和陌生人說話的性子,這也是趕鴨子上架了,若不是看他是安程的另一個爸,大壯連這幾句乾巴巴的話都擠不出來。
周元奕笑了,說:“行了,你的任務完成了,趕緊回去看安程和寶寶吧。我的車就停在外面,我打電話讓司機送你去機場。”
大壯高興地一點頭,說:“謝謝爸。”
大壯走了之後,周元奕將大壯坐的那張椅子拖過來,在他的床前坐下,凝視著他的臉。
一如二十多年前一般地俊朗迷人,只是消瘦了許多。
緊緊地閉著眼睛,對周遭的一切,無知無識。
想想曾經的甜蜜,周元奕的淚水奪眶而出,壓制了許久的感情像是洪水決堤。
他拉住他擱在床邊的皮包骨頭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
二十五年的分離,二十五年的隔閡,二十五年的怨恨誤解。
在這一刻消融。
滾燙的淚水,斷線的珍珠一般,一滴一滴滴落在他溫涼的手掌心裡:
“對不起,我來晚了,晚了二十多年……”
“我是元奕啊,你不會睡迷糊了,已經把我徹底忘了吧?”
“你快醒來吧,你醒了,我有一個好訊息要告訴你。你絕對想不到……”
“求求你,醒過來吧。”
“我們一家錯失了二十五年。人生,也許只剩下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