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一日。
寅時三刻的皮島鑄鐵坊,三百二十名匠師同時熄滅爐火。匠頭趙鐵骨將淬火油潑向空中,油霧在月光下形成短暫的金龍圖案——這是撤離暗號。
卯時初的巡撫衙門,洪承疇正用犀角梳打理美髯,忽聞港內鐘鼓齊鳴。親兵來報:\"管委會阿朱求見,說要交割賬冊。\"
十二名壯漢抬著木箱魚貫而入,箱蓋開啟時,樟腦氣息裹著墨香撲面而來。
洪承疇指尖拂過去年舊賬本,突然觸到夾層中的遼東輿圖——圖上標註的私鹽航線,正是他上月賣給晉商楊氏的秘徑。
\"撫臺明鑑。\"阿朱福身行禮,髮間銀簪恰到好處地滑落。洪承疇俯身拾簪時,瞥見她袖中漏出的半張貨單——\"萬曆四十八年威海衛造虎蹲炮十二門\"。
海面忽傳來震天巨響。監軍茅元儀撞開房門:\"王九的船隊在試炮!\"洪承疇疾步窗前,望見二十艘沙船…正用拍竿將礁石擊成齏粉。他未曾察覺,每艘船底都暗藏夾層,八千冊《機械圖說》正由水鬼從礁洞拿走。
\"稟撫臺!\"親隨踉蹌闖入,\"黃參將舊傷復發,已臥床不起!\"洪承疇手中茶盞應聲而裂——這分明是王九舊部集體撂挑子的訊號。
“茅監軍,本撫一會動身,要回京師公幹,既然黃參將臥床不起,皮島的大小事務…有勞監軍了。”
“撫臺能否過…”
“事情緊急!”
“不是…撫臺,茅某原定今日去長興島,某的《武備志》已進入最後校對階段!需請教兵家大成…”
“遲幾日無妨!”
茅元怡心中將洪承疇問侯不絕!黑著臉退了出來。
洪承疇匆匆而走……
巳時正的學堂地窖,八百童生正用密語謄抄典籍。
十二歲的學監李巖敲響銅磬,孩子們立即將《練兵實紀》封皮套在《火器協同要略》外。閣樓上小吏抽出本《孟子》,內頁卻用礬水寫著:\"佛郎機銃散熱槽改良三法\"。
\"稟監軍!丙字型檔搜出違禁雕版!\"小吏興奮地呈上梨木板。
茅元儀撫過\"八門金鎖陣詳解\"的陽文,卻不知背面…用陰文刻著\"三段擊戰術要領\"。他更未察覺,庫房樑上懸著的《孔聖巡遊圖》,畫軸裡卷著登萊水師佈防圖。
神思不屬的茅元怡…突然對親隨大喊:“備船!本監軍要即刻上長興島!學習他們的抗虜經驗。”
未時正的烈日下,最後一批學堂童生登上福船。
八歲的小監工舉起算盤:\"丙字型檔《農政輯要》雕版三千二百片,與賬目分毫不差!\"他稚嫩的嗓音驚起成群海鷗,羽翼掠過桅杆上\"織造局貢布\"的幌子。
未時七刻,最後三艘糧船駛離東碼頭。船老大扯著嗓子吆喝:\"撫臺親批的賑災糙米!\"
底艙的工匠們卻在組裝水力鍛錘。十四歲的鐵匠學徒…用炭筆在艙壁演算:\"若以潮汐為動力,每日可鍛甲葉二百枚...\"
……
五月二十三日。
申時末的海霧中,衡王府樓船降下親王龍旗。朱蘊寧扶欄遠眺,見長興島沿岸密佈一丈高的拒馬樁,樁身纏著浸油纜繩——這是戚繼光《紀效新書》記載的簡單而有效的工事。
\"將軍治軍果有古風。\"她將禮單鋪在烽火臺箭垛上,\"五十萬石糧船分三批押運,頭批十萬石已過廟島。\"
王九指尖劃過禮單邊緣的暗紋,突然抽出匕首劃開夾層。染著靛藍的密信飄落:\"登萊水師扣糧船六艘,疑與南黨通...\"
字跡被浪花打溼前,魯王府郡主朱潔如…已用繡鞋碾住信紙:\"這是王兄給將軍的禮物。\"
魯王府女官適時呈上鎏金木匣,匣中《永樂大典》兵家卷的封皮下!藏著《軍器圖譜》。
朱潔如昂首:“當日在魯王府圓房的那兩個婢子…沒在島上?”
美豔的朱蘊寧適時解圍,織金袖口突然滑出袖箭,箭簇刻著都督府登州軍器坊的徽記:\"前日有宵小欲毀此書,被本宮射穿了手掌。\"
接風宴後的郡主們仍不消停!像出籠之雀般歡快溜達著。再怎麼事務繁忙?於情於理王九也只能奉陪。
亥時初的長興島鑄鐵坊,一排豎爐同時開火。匠戶李二錘著胸脯:\"按將軍給的炒鋼法,日出熟鐵可達兩千斤!\"火星濺在德王府郡主的織金馬面裙上,燙出個焦黑的洞。
\"讓郡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