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種新生的哀鳴。
清荷村這地方不是山,也不是平原,跌落在一個盆地裡。
她滑動窗戶,開了一個小縫,吸了一口涼氣,鼻腔開始甦醒。繚繞的煙霧吃掉了平緩的山頭,只能隱約中窺見其真身。蔥綠的樹木身上掛著霧氣,水潤潤的。
太陽在試圖突破雲層和地平線設定的障礙,她揉了揉昨天走路太多導致還在痠疼的肌肉。
換了身單薄的立領衝鋒衣,吳星計劃先去摸清洗漱的地方,再隨便晃蕩著找點吃的。
她大可以無所事事幾天。
但是長時間有計劃且高強度的學習習慣養成後,她現在偶爾追個劇、刷刷手機都覺得罪惡。
彷彿只有把計劃表上的 to do list 一項項勾掉她的人生才能和有用劃等號。
就像今天,即使沒有具體的事要做。但是她已經為自己設定了幾個隱性任務,比如晨跑、比如讀 50 頁的文獻。
吳星拉開門,斜眼過去能看見藥廠大門有電動車大軍進來,但是這棟樓人很少,只有一樓能看見幾個女工的身影。
二樓空蕩蕩的,她正探著腦袋四處亂看的時候,她隔壁的房門開啟。
陳鄴穿著件灰色的坎肩短袖,下面一件黑色的短褲就那麼出來了。他睡眼惺忪地刨了兩下腦袋,將有點凌亂的頭髮抓到後面去,露出光潔的額頭。
吳星眼角瞥見,無端想起以前在他睡著時,她偷偷印在他額前的吻,淡淡的護膚品的清香被他面板的味道融化,讓她安心。
陳鄴看她因驚嚇而睜大的瞳孔,懶洋洋道:「怎麼?不認識我?」
吳星沒有搭理他這個明顯的開場白,反問:「你怎麼在這?」
「喏,住這。」
她詫異:「那你昨天怎麼沒說?」
他當然不會說,他是昨晚連夜搬過來的。
「你也沒問。」陳鄴手握著鐵紅色的欄杆伸了下腰,短袖抽起一截,露出一截勁腰。
吳星移開視線,失神望著遠處。
她心裡亂糟糟的,就像這次來清荷村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一樣。她應該讓過去就此銷聲匿跡,又偏沒日沒夜把回憶抽出來細數,生怕忘了哪個能慰藉她的瞬間。
就像一團打了結的毛線,她不停去解,但是纏繞著的部分卻越來越緊,都勒疼了她。
陳鄴看她不語,心裡打鼓,「別多想,最近村裡事情多,我住的近點上班方便。」
吳星打量他,彷彿真在辨別這句話的真假。
晨光從綿延的山脊冒出,暖黃色的光照過來中和了吳星此刻冷白調的面板,她微卷的長髮紮成一束在腦後,濃密的頭髮散發著茶棕色的光澤,長睫撲閃,陳鄴喉頭滾了滾,挪開視線。
吳星問:「你在村裡做什麼工作?」
這是見面後她對他的第一次打探,陳鄴心想她良心還沒被狗吃乾淨。
「黨支部書記。」
她搖頭,不太明白這些,但她心裡總覺得村長才是一個村裡的權利核心。
陳鄴看她表情困惑,糾結、又有些奇怪,「你別不拿村幹部當幹部。」
「我沒,」吳星視線裡的雲霧被驅散,「是不是村長?」
「不一樣。」陳鄴說。
吳星掐了下自己右手的虎口位置:「蠻好的,至少是做了你自己 想做的事。」
陳鄴側身去看她,兩人之間保持著安全的社交距離,說的話卻越來越危險。
陳鄴問:「你呢?怎麼樣?在老錢手底下讀研感覺如何?他應該還蠻好說話吧?」
說完,他真想拿塑膠膠帶把自己的嘴封上,也接受不了這麼笨拙的自己。明知那對吳星來說是個傷口,卻偏要去揭。
果然,她眼眸垂下,若有所思。
片刻後說:「我走了,去跑步。」
臨了還看著他咬了兩個字:「減肥。」
吳星越過他,穿過長長的廊道下樓。
在陳鄴面前,她總有種相形見絀的感覺。
上學的時候他即使不熱衷於學習,但也能輕易就俘獲某個老師的「芳心」。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有靈性。
她現在的導師本科時給他們教過文化史,考察課的結課論文字數要求在 3000+,但他提前放話,誰要能寫到他心坎上,真寫出東西,就是幾百字也行。
陳鄴那門課的論文拿了最高分,他也當真就寫了幾百字。後來有同學笑說他是靠著跟老錢在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