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之人約有三十餘歲,生的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膀大腰圓,臉頰處有道傷疤,似是為利箭劃破,瞧來甚是猙獰,自稱姓吳,是一名偏牙將。這吳牙將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對江統還算客氣,只是看他神情,似乎對江統很是好奇、疑惑、驚訝。
江統隨他們打馬進城,初入開封府。
——說起這城名“開封”,倒是頗有一番曲折淵源:夏朝第七世帝杼遷曾都於此,時稱老丘。chūn秋時的鄭莊公,曾在城南朱仙鎮古城村築城,命名“啟封”。戰國時魏惠王從山西安邑遷都此地,稱為大梁。漢景帝元年因避景帝劉啟名諱,又改啟封縣為開封縣。北周滅北齊後,升縣為州,以城臨汴水,因而改名汴州。朱溫建梁後,定都於此,便升汴州為開封府,號稱東都。
唐時還稱汴州時,唐永平軍節度使兼汴州刺史李勉重築南擴此城,將汴河圈入城中,建有汴州橋,連通南北中心大道。江統等人便是從這李勉擴城後所建之東南方的尉氏門入,經汴州橋進城。
江統一路行來,見這京城果然不比村野:城中房屋鱗次櫛比,多有高牆深院的豪門大戶,人煙稠密繁華,喧鬧盈天,街巷多有商販行人。只是被圍在隊伍中間,江統個子矮小,被遮擋了視線,一行人走的也急,因此瞧的並不真切。
行了多時,江統也不知這夥人要將自己帶往何處,只是一路折轉向西,前方漸顯荒涼,似乎又出了城。
數不清的官兵,正團團圍定一片偌大的空地,有許多百姓擁來擠去yù朝裡面觀瞧,熱鬧異常。這片空地的正北面,築著一座高臺,有重兵護衛,將百姓隔開,不得靠近。江統一眼看到朱溫正端坐其上,張全義和大伯江恕分立左右。朱溫滿臉悠然自得,張全義面無表情,只有大伯江恕臉sè鐵青,顯得內心極不平靜。
吳牙將帶江統來到高臺附近,和把守臺階的將佐耳語一番。那人返身登臺前去稟報,一會迴轉來,看了江統一眼;冷冷說道:“跟我走吧,陛下宣你見駕。”說完返身就走,江統跟在身後。
朱溫看江統到來,哈哈笑道:“小娃娃,快來快來,今rì有一場好大熱鬧要給你瞧!”說完便朝前方空地一指。
江統朝下看去,只見那片空地之上,密密麻麻地跪著數百名囚犯,個個頸上插著斬令牌,多是成年男子,也有不少老幼婦孺。有人在哭天搶地,有人在喊冤叫屈,有人在辱爹罵娘,大多卻是面如死灰,呆然不動。每名囚犯身旁都站著一名劊子手,半裸赤膊,手持明晃晃的鬼頭大刀,場面蔚為壯觀。
江統巡視了一圈,驀然發現有兩人自己識得:一個是曾跪求自己放過其家人的蔣里正,一個是曾yù率軍屠村的鷹鼻將軍。
江統大駭,心中突突直跳,疾聲問朱溫:“皇上,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要殺他們?”
朱溫冷笑道:“你這娃娃,真是不知好歹。這些都是你的仇人,朕幫你斬草除根,免除後患,省得rì後他們再找你和你的家人報復,還不好嗎?”
江統一愣,對朱溫說道:“皇上怎可欺我年少無知,出言誆我!我哪來這麼多仇人?也就那蔣氏一家……”
朱溫哈哈大笑:“這刑場之上,六十七人是蔣家三族,三百零八人是那rì隨蔣亮前去屠村的官兵。你說,是否都算你的仇人?當然,朕要殺他們,最重要的還是懲治那蔣亮擅自調軍之罪,犯我軍法者,定要嚴懲不貸!”
——朱溫所言半真半假,他確實治軍嚴酷無情,但誅滅蔣家三族卻是另有深意,為的是徹底把木晃、江恕,特別是江統掌控在自己手中,供其駕馭驅使。
江統聞聽,一時語塞,好一會才囁嚅道“這麼多……都殺了?”
朱溫捻鬚,正sè道:“當然。一個不留!”
江統心中惶急無措,將目光投向江恕求助。江恕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嘆,沉痛地閉上眼,輕搖了一下頭。
江統想起那rì義父木晃本是許諾要送那蔣亮富貴,誰料此人今rì竟要被滅族斬首,心中覺得有愧不忍,一時也想不明白朱溫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皇上,請聽我一言!”江統把心一橫,想對朱溫勸諫一番:“我雖還是個娃娃,卻也知道凡是聖明的皇帝,無不是行仁義而王天下。記得大伯曾給我講過,唐太宗李世民執法也是鐵面無私,但他量刑就極為慎重,常懷寬大簡約之心。特別是貞觀三年,全國判死刑的才二十九人……皇上不想做個李世民那樣、將會流芳百世的明君嗎?”
張全義在一旁大喝道:“小兒大膽!竟敢拿前唐皇帝與當今天子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