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預料中冰冷的疼痛,鼻尖倏然飄滿藥香,雙手被人扶住,腦袋埋在厚實的胸膛裡,黎子何劇烈跳動的心像是被人捋過,平靜下來,鼻尖一酸,緊緊拽住那人,低吟道:“沈墨……你回來了……”
話未說完,已經被抱了起來,背上的疼痛擴散開來,幾乎擰住黎子何每根神經,蔓延到每個角落,咬牙忍住,卻愈發厲害。
本來溫暖的胸膛,驀地結冰一般,泛起寒氣,黎子何心中莫名慌了一瞬,忙抬眼,見沈墨正盯著屋內,面上表情冷過冰雪,黑眸裡盡是壓抑的殺氣。
“小墨,你……你……”
謝千濂手裡的大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刀鋒染了鮮紅的血色。
沈墨抱著黎子何入了屋內,走過謝千濂身邊時,左腿一勾,剛剛落地的刀受了力度,越過門檻,掉在門外又是一聲響。
謝千濂面色有些難看,見沈墨渾身的殺氣淡了些,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瞅了瞅隨了自己好些年的刀,跨過門檻,撿刀。
門像是有意識一般,他前腳踏出,後腳便猛地關上。
謝千濂渾身上下抖了一抖,不敢再硬闖,撿起刀拍著門大聲道:“小墨,小墨你這是何意?要讓我在屋外過一宿麼?”
屋內沒有聲響,謝千濂看了看四周,黑漆漆一片,打了個哆嗦,繼續拍門道:“小墨那個女人留不得!她是季家哪門哪戶?她明知害她家破人亡謝家有份,還裝作不在意,有意利用你啊!她如今還是拿什麼黎妃,說不定清白……”
“倘若你不是我叔父,早已屍骨全無。”
突然飄出的冷言,聲音不大,卻清晰,謝千濂如被冰錐釘住,呆立在原地,再不言語。
屋內點起暖爐,卻未起到太大作用,冷風不時從門窗縫隙灌進來,黎子何背後,被謝千濂的大刀由上到下劈開,從肩胛骨到腰部,斜長一道傷口好似猙獰的大笑,笑得血肉模糊,黎子何只覺得意識有些迷離,身上刺骨的冷早已掩蓋疼痛,死死拉住沈墨的衣袖生怕少了最後的溫暖。
黎子何趴在床上,沈墨一手撕開她背上的衣衫,驀地想起入宮前夕的那個夜晚,他想著再不會讓她受苦受委屈,可事到如今,她卻是因為自己,兩次都險險丟了性命,思及此,沈墨眼神沉下來,壓抑的殺氣隱隱跳動,最終閉眼,再睜開,又是一片清明,為黎子何清理傷口,上藥。
黎子何不知是冷還是疼,身子不住的顫抖,帶著牙齒都上下磕動,沈墨握住她的手,輸了些內力才讓她安穩些,小心替她蓋上被子,正欲離開,手被她拉住,稍稍用力,沒能抽開,只有開口道:“我出門再找些藥來,剛剛只是止血止疼……”
“沈墨,別……別走……”黎子何微微睜眼,眼皮好似千斤重,剛剛渾身發冷的身子漸漸灼熱起來,燒得腦袋愈發昏沉,只知死死拉住沈墨,盡全力吐出一口氣,道:“沈墨,對……對不起,我……對不起……”
九年前錯誤的抉擇,害死你雙親,讓你孤苦,我……對不起你呵……
沈墨眉頭一擰,在床邊坐下,反握住黎子何的手,淺聲道:“莫要聽叔父胡言亂語,你我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一味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沒必要。”
“沈墨,我……季黎……我是……”黎子何又提起一口氣,忍住背上疼痛,話到一半卻又哽住。
沈墨的黑眸好似漫起一層濃霧,混沌,卻乾淨,只是有些黯沉,扶住想要爬起來的黎子何,讓她趴在自己膝頭,攏好了被子,一手輕輕撫上她的長髮,深深淺淺地梳理著,接過黎子何的話,淡淡道:“你還是想問我是否恨季家?是否恨季黎?”
黎子何眼角不知何時溼潤,閉眼,點點頭。
“恨。”沈墨薄唇輕啟,吐出一字,淨冷的房間內霎時連呼吸都聽不見。
黎子何心中像是被絲線撕扯,一點點拉出,一點點掠過每個角落,來回拉扯,終於被那個“恨”字觸到最柔軟的角落,長劍入心般狠狠戳了一下,便看到眼前一片紅,鮮血淋漓。
沈墨輕嘆一口氣,一手撫上黎子何的臉,擦向眼角,黎子何腦袋微微一偏,便躲過。
“我非聖人。”沈墨垂下眸,密長的睫毛扇子般蓋住眸中神思,續道:“有人說我生性淡泊,我只是比常人少了些許感情罷了,那些感情,用在我在意的人身上。因著我與季黎的婚事害死爹孃,我的確恨過。”
黎子何伏在沈墨膝頭,他手上的暖流漸漸遍佈全身,止住顫抖,止住疼痛,聲音好似好聽的樂章,一點一點傳到耳邊,平淡無波,卻沒由來催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