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聲不絕於耳。
隱晦殘酷的記憶在眼前真實重現。
這一次,是尤清洄自己家。
大火如猙獰的火獸,囂張的吞吐著它亂舞的火舌,將屋舍吞噬成了個巨大的火球。
也把尤清洄的心一點點舔舐殆盡。
焚燒的熱浪撲向一群靜默佇立的人,在火與夜的交織下投射出詭譎的陰影。
尤清洄像是失了魂魄的傀儡一樣,忘了語言和情感。連天火光映照在他黑沉瞳孔中,死寂又絕望。
一定,沒人……
似是感應到尤清洄的到來,為首一人轉過了身。
身姿修長,面容俊美,眼如寒星,冰冷氣息纏繞周身,舉手投足間冷漠優雅,氣度凜然。
明明是龍鳳之姿,此刻卻猶如鬼魅。
尤清洄通體生寒,未曾想過時隔不到一年的時間,竟又見到這個惡魔。
那人似乎很滿意尤清洄一副見鬼了的模樣,唇邊勾勒出冷冽的弧度,“抓了。”
兩個黑影應聲而出,沒等尤清洄反應,已是扣住他肩膀。
人牆有了空隙,尤清洄這才看見,就在這群人和燃燒的屋舍間,仰面躺著一個人。
雙眼緊閉,下顎俱是血漬,火影交織在她臉上,安靜而詭異。
竟是孫思。
此刻她就躺在那兒,一動不動,恍若死了一般。
事實也正是,孫思早沒了呼吸。
不久前還斂起眼角皺紋要他早點回來的人,竟已失去了和世間的聯絡。
不過幾個時辰,天差地別。
尤清洄忽然向瘋了一樣死命掙扎,像是忘了自己還有武功,如普通人一般胡亂踢踹。
身後的兩雙手卻如鐵鉗一樣緊緊的鉗著他,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輕微‘咔嚓’聲,尤清洄也仿若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樣拼命掙拽。
肩膀的銳痛終於遲緩的傳到了腦裡,尤清洄停止了徒勞反抗,身體像折翼的飛鳥一樣慢慢滑落。
他跌坐在地,淚瞬間斷了線。
也許是那人的示意,身後之人松卸了力道。
尤清洄立時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單膝跪地,輕緩的將孫思攬抱入懷,握緊她早已冰涼的手,幾度張嘴,終是出了聲,“乾孃…”聲音破碎,沉澱著無邊的無望。
大火還在無所顧忌的卷噬,張狂而不知人間疾苦。
尤清洄向著火光亢亮處緩緩伸手,好像這樣可以溫暖一些……
下顎忽然被人捏住,男子將他拉至眼前,“夠了麼?”溫熱氣息若有似無的刮撓著他臉頰,彷彿情人間的呢語,尤清洄卻望見了他的眼底,是染不上一絲溫度的寒霜。
尤清洄側過臉,躲過了他抵在下顎的手,明眸中只剩燃燒的紅光,聲音冷靜,“告訴我,孩子們……”尤清洄頓住了,彷彿歷經萬難才再開口,“在裡面麼?”
“原來裡面有人。”沒有一絲恍然大悟的語氣,卻是依舊若堅冰般的聲音。
尤清洄瞪大眼,所有今晚積攢的怒意頃刻被點燃,手上使力便往他臉上狠狠甩去,卻在離他臉還很遠時就被抓住,手腕生疼。
尤清洄緊盯著他,一字一句都透著刻骨的恨,“你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就放火?”
那人面無波動,“與我何干。”
尤清洄笑了,彷彿聽到了最好玩的笑話,笑著笑出了淚,驀地又斂了表情,注氣筋脈,掙脫被禁錮的手,掌心翻轉,帶上全部內力拍向那人中脘穴。
那人身形微動,尤清洄已是被一掌擊倒在地。
尤清洄咳了幾聲,胸腔震動,帶著鮮明刺痛。
“為什麼…”尤清洄頹然的坐倒在地,眼淚不住的流,語無倫次的說著,“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你還要什麼!……為什麼還要來找我,為什麼還要殺了我的家人,為什麼連兩個孩子都不放過,你知不道……”尤洛是你兒子,親生兒子!
火不知何時被熄滅,男子的手下從殘骸裡拖出兩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骨,一具尚是稚童,一具還在襁褓。
尤清洄一眨不眨的看著,忽而捂著腦袋搖著頭,喉間梗塞著說不出話來,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身體忽然被人帶起,那人湊近他輕柔道:“我只要你。”
如若不是他眼底帶著莫名的恨意和雪霜一樣的寒氣,也許尤清洄會以為這是句表白。
睡穴一麻,尤清洄帶著混亂紛雜的情緒墜入了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特別說明一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