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1部分

記者圍攻的背影,瞟了好幾眼。

他心裡對鍾全海憋了那一口老血,並未完全消氣,卻又總是忍不住暗中注視這人的一舉一動。就好象心被一條看不見的細繩拴在那個人身上,鍾全海有個風吹草動,都牽得他肉疼。

終於拿到世錦賽和奧運會冠軍了,功成名就,名利雙收,有些事為什麼死活看不開?奧運會結束後幾個月間,蕭羽一直在心底默默地吐血糾結,自己是不是對鍾全海這人太苛刻、太不近人情?

或許恰恰因為這人就是自己的爸爸,無仇不成父子,但凡觸及鍾總的事情,他就無法心平氣和,無力偽裝寬容。若是換個不相干的外人,都不稀罕調動這份情緒和精力去恨他,怨他,討厭他。

人這一輩子活出來,就是由無數塊烙印和瘡疤鑲嵌雕砌成的一塊碑,正面光鮮亮麗,背面傷痕累累。往事歷歷像在身體上烙下的印記,永遠無法從記憶中塗掉;說過的話就是潑到地上漬到泥土裡的水,甜的苦的辣的都不可能再收回。

展翔的膝傷已經捱到再不採取積極治療策略下屆就要直接參加殘奧會的地步。隊裡決定特批他半年的假期修養生息,聯絡美國的資深骨科醫生,送到國外動手術。

這個奧運週期結束了,下一個四年的征程即將開始。依照總局領導的意見,咱也別把孩子剝削傾軋得太狠。對翔子這條腿的利用還是要走可持續發展路線,咱們要為下一屆奧運會打基礎做準備啊!

解放軍總政治部亦發來賀信,嘉獎我軍某世界級優秀運動員在賽場上不畏艱難不惜斷腿、奮勇拼搏弘揚軍威的英雄主義氣概。於是,展二少順風順水地連升兩級,以世錦賽奧運會創造歷史性突破的雙料冠軍身份,升任了八一體工隊的正團級幹部,記了個人一等功。

蕭羽把軍功章掛到自己胸前臭美,屁顛屁顛樂壞了,威武有型的小翔現在是牛逼哄哄的小團長了,我的團長我老婆啊!

這枚勳章是展翔拿一條腿換來的,蕭羽不敢捫心自問這樣的付出究竟值不值得。假若沒拿到奧運金牌,小翔子就立不成一等功、當不上團長;但是,也只有拼下了這塊金牌,才真正懂得人生在世其實有些事情的份量更重。

有沒有這塊牌子,這人今後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退役了或者殘廢了,都是自己的老婆。要照顧老婆一生一世。

展家老媽在電話裡難掩欣慰:“小翔,這麼辛苦,好好歇一陣吧!下屆奧運會能不能參加咱們再考慮,你先把你的膝蓋治好了,別讓我們揪著心成不成?”

“嗯,我知道,媽您放心。”

顧局長委婉的話音帶出一絲討好的意味:“媽看了你的比賽,每一場都看過,而且幫你全部錄下來了,存在咱們家裡,每天下班回來我就拿出來反覆地看……你有空回家一趟,我們給你接風,慶祝慶祝!”

展翔小心翼翼地問:“嗯……媽,我能帶小羽一起回來麼?您給我們倆一起接風慶祝,成麼?”

電話另一頭迅即陷入沉默。

顧局長略帶哽咽的呼吸聲透出十二分的艱難和委屈,半晌答道:“你們兩個在外邊,想怎麼慶祝就怎麼慶祝我管不了也懶得管。你也總要替我考慮考慮,給我留一些餘地。他到咱們家來,我,我,我拿他當什麼人呢?當我兒媳婦麼?我怎麼跟他相處呢我……”

蕭羽在身後拽展翔的衣襟,打手勢,算了,別難為你老媽,大家這日子過得都不容易。每個人歸根結底都是為自己活,自己打理守護著那一塊一畝三分地,把能抓住的東西牢牢地攥在手心裡,怎能容忍旁人輕易地蠶食和侵佔。

蕭羽給他媽媽買了好幾套法國貨高檔套裙、皮包、高跟鞋,說:“媽,您要是真想結婚,就跟那個人結婚吧,我並沒有要反對的意思。這些東西……算是我祝賀你們新婚的禮物。”

蕭愛萍用手指撫摸淺湖綠色的羊毛套裝,心思飛去了二十多年前,訓練局那一座落滿陽光、笑聲和銀杏樹葉的金色院落。年輕時臉孔和面板袒露著飽滿鮮潤的彈性,卻沒有機會穿這些漂亮的衣服;如今這些衣服擺在眼前,卻再也找不回似水流年的源頭,那一份萌動和執著的心境。

為什麼一定要和鍾全海結婚?

為了年輕時那份苦澀的愛情麼?

生活的記憶被斑斕的時光不斷過濾,沉澱,最終還能餘下幾分非他不可的激情與留戀?

蕭愛萍覺得,結婚無非就是補償對小羽這些年沒有一個完整家庭的虧欠。可是,如果這種補償最終會成為對寶貝兒子的再一次傷害和歉疚,還需要結這個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