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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你別說了,走吧!”海子木然地說。

波婉看著他,走出了房間。

海子關上門,淚水湧溢。

多少時間裡海子渴望著這次相逢,他希望看到的仍是一個給他快樂給他幸福,給他勇氣和鼓勵的波婉。然而他失望了,徹底失望。

帶著失望的痛苦心境,海子參加教研室同事的聚會,心情抑鬱地喝酒,聽著同事們對波婉的議論。他喝醉了,發洩地罵道:“什麼愛情的誓言,都是騙人的鬼話!她是一個世俗的女孩,眼裡只有錢,所謂的感情都是欺罔!”

第二天醒來,海子第一個反應就是在酒席上罵了波婉,這是他前所未有過的,兩年來他因為深愛而回避。而這一次當著那麼多人講她,這讓海子難以原諒自己,他想起在山海關的誓言,他為此自疚,將自己封閉在室內痛不欲生。用酒麻醉以至四天後推開葦岸的門,憔悴的他第一句就說:“我差點死了。”

3月24日夜裡,大腦的幻覺再次產生,海子找不到原因,他甚至懷疑是尚元及另一位修功者在攪亂他的意識,耳鳴也到了極點,似乎全是他倆的聲音,還有威脅和陰暗的言論。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被折磨而死,於是先後寫了兩封遺書。

第二天,海子昏昏迷迷度過一個白天。晚上,仍在拼命寫著《彌賽亞》,只覺得自己跟不上那孤獨的、快如閃電的思想。可半夜裡又出現昨夜同樣的情況,約三點,海子從夢幻中醒來,大聲叫喊著:“我不行了,我活著沒意義了!”聲音驚醒了同事,敲開海子的門問出了什麼事。海子面色蒼白,道歉說自己在做噩夢。但他感到不是夢,是“惡魔”再次襲來。他感到“惡魔”是不會放過自己,一面忍受著痛苦,一面接著昨天寫起遺書……

痛苦掙扎一夜後,他給校領導寫了一份遺書。然後摩挲著整理好的書稿,又將房間再次打掃一遍,心愛的《西藏唐卡》連同書一起擺好,七卷本印度史詩《羅摩衍那》擺在桌子顯眼的地方。然後,痛苦地等待天明。

第二天早上,身穿白襯衣、藍褲子的海子,肩挎一個軍用書包來到法大老校區,隨後又去心戀的北大轉了一會兒後,乘汽車去山海關,隨身攜帶四本心愛的書:《新舊約全書》、梭羅的《瓦爾登湖》、海涯達爾的《孤筏重洋》和《康拉得小說選》。

對於中國年輕的詩歌愛好者來說,3月26日是個痛惜而清晰的日子。這天中午,已在這住了一夜的海子,只吃了個橘子,便沿著鐵軌朝龍家營段走去。他太痛苦了,他決定結束在人間的生存。

徘徊到傍晚時分,他從牆上撕下一塊紙片,用鉛筆使勁地寫下:“我是中國政法大學哲學教研室老師,我叫查海生,我的死與任何人無關。”

鐵軌冰冷地延伸,海子清楚一旦躺下,自己將走向另一片天空,走向家鄉黃土深處。他極目遠眺,吟起普希金的詩句:

不,我不會完全死去——我的心靈將越出

我的骨灰 在莊嚴的琴上逃過腐爛

我的名字會遠揚 只要在這月光下的世界

哪怕僅僅有一個詩人流傳

然後,他選擇一段上坡的慢行軌道,慢慢躺下,腰部緊挨著冰冷的鐵軌。

一列貨車,從他身上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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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海子是一個傑出而有爭論的詩人。有人讚頌他是彗星是天才,也有人唾其為瘋子。但有一點是公認的,就是海子的詩句有著金子般的質地,直揪人的心靈 ,昭示著溫潤、明朗的世界。

早在十多年前讀高中時我就知道海子。我的家鄉望江與海子的家鄉懷寧毗鄰,同屬安慶。對走出過鄧石如、陳獨秀、鄧稼先等英才的懷寧,我從小就是崇仰的。在我祖輩家境殷實的時候,與懷寧縣幾個大家族有著姻緣關係,因而這塊土壤上的故事與文化曾哺育著我,很直接很親近。海子臥軌就是以一個驚駭的故事形式在我的家鄉流傳。

最初使我感動的是海子的純樸與執著,然後是折服於他的詩歌。這個出生在查灣的農家少年,以短暫的一生來完成一種神聖的使命,在心靈深處對大地、河流、麥地、親人作嘔心的絕唱,在淺顯隱喻的詩歌風貌為大眾喜愛時,他忍受孤獨與痛苦,營造著自己的詩歌理想,以但丁、歌德為衝擊物件,用恢弘的詩歌體現對全人類的關懷。

他,改變了一個時代的詩歌寫作。

他,用春暖花開的詩句為我們的心靈送來陽光與溫暖。

他用誠摯、純潔的赤子之心,啟迪著人類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