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無法置信,只是感嘆詩歌的魔力太大,帶走了他們的好兄弟、好同學查海生。
幾天的應酬過後,思念便爬上心頭。海子打發思念的方式就是寫詩、寫情書。那些來自內心深處的溫情話語在筆下流淌不盡,一封情書能寫上兩萬字。
這天早上,家中吃的是稀飯。當然,母親沒忘記在稀飯中放山芋幹,這是孩子們愛吃的。手捧著粥碗,想起與波婉攜手的點點滴滴。一時詩意湧來,海子匆匆喝完粥,寫下了後來著名的詩篇《你的手》。在詩中,他將女友的雙手喻為光明而溫暖的小燈。這是非常熟悉、彼此撫摩的手,是給自己溫暖的手。寫累了,來到田野裡走一走。似乎一踏上故土,心情就是那麼的舒緩,家鄉人的臉上都有淳樸的笑容、熱情的招呼,讓他永遠依戀。
海子有個小學時的女同學,叫蘆花,當年個子比海子高,視海子如小弟弟。如今海子是來自北京的人,她看海子自然有一種敬仰的眼光。但彼此的交往中卻有幼時友誼所奠定的親切與默契,只是學識與閱歷轉換了彼此的角色,如今的海子則是兄長,視她如同蘆花般清純飄逸的小妹妹。有些莫名遺憾的是蘆花已許婆家,男友是一個莊稼人,弟兄好幾個,靠幾畝水田旱地過日子。海子沒有親妹妹,在感情深處,蘆花就是自己的親妹妹。他為她的婚事、為她日後的生活擔憂。
一天清晨,查灣村還沉浸在迷霧之中。海子破例起早,在村前走動,碰上身段婀娜的蘆花洗衣回來,雙手凍得通紅。海子關切地問:“起這麼早,冷嗎?”“不冷!”蘆花回答,話語間充滿感動。海子心裡覺得甜蜜,陪蘆花走著。
這天下午,冬天的暖陽溫和地照著查灣的山水。海子與蘆花並肩漫步,談起童年的點滴。“記得嗎?海生哥哥,讀書時,班裡男生都欺負我,就你不欺負我!”蘆花感激地回憶。“可你欺負我呢,記得嗎?那年夏天,孩子們都在水庫裡玩水。我也下水了,可怕娘回家打我,將褲子脫下放在岸上,光著屁股下水,你卻將我褲子藏起來,害得我趴在水裡不能上岸。”蘆花笑了,笑彎了腰。“還有呢,我釣魚時,你從池塘邊的蘆葦中鑽出來嚇我!”
童年是那麼清亮、那麼純真。如出土的新芽,如欲放的花蕾,回憶起來浪漫、溫馨。
他們在一塊暖坡下坐了下來。海子問:“你許婆家了,那男的怎樣,長得漂亮嗎?”
蘆花羞澀地笑了,說:“一般,不過他人勤快。”海子憐惜地注視著她,發現蘆花太美了。那細彎的眉如溫情的月亮,眼睛裡閃爍著既甜蜜又明麗的波動。笑的時候,兩隻秀目稍稍眯縫起來,顯得迷離又風情,整齊潔白的牙齒玉一般發出溫潤的光澤。海子不得不感嘆:她遠比波婉美麗,要是像波婉一樣上大學,富有才情,該多好啊!
蘆花發現海子在直直地看著自己,嫵媚的臉龐紅了,說:“海生哥哥,你看什麼?”說罷站了起來。海子忙收回眼光,笑了,站起來遮掩窘態說:“我在想,我當初要是考不上北大,只做一個鄉間的教師就好了。”“那是為什麼呢?”蘆花嬌滴滴地問。“你看,鄉村教師都是與農家姑娘談戀愛,墜入愛河。”
蘆花明白海子的意思,嘴上卻說:“你不考上北大會讓多少人失望啊,你才幾歲的時候就在公社的背誦毛主席語錄比賽中得第一名呢,人家都稱你神童。一切都是天意,你考上北大是天意,我嫁給他也是天意。”
野外的麥苗綠油油地鋪在地裡,綠色的蔬菜整齊地排列。海子愛這種自然的和諧。他們信步走著,來到村外的一處丘陵上。站在這裡,可以盡覽四周村莊和田園景象,黑松與刺槐在大地上靜靜地聳立,紅彤彤的太陽掛在天邊。冬日的細風在枝頭吹起天籟音響,海子靜聽著,忘記了身邊的蘆花,心中湧起了一些零碎的詩句:
我不能放棄幸福
或相反
我以痛苦為生
埋葬半截
來到村口或山上
我盯住人們死著:
呀,生硬的黃土
人丁興旺
坐在這塊土地上,海子詩情澎湃,心情卻格外平和。直到冬日落下山,他還在感受大地、思索詩句。他不曾想到,這就是幾年後他長久安息的地方,一顆執著的詩魂尋求永遠寧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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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鄉間、月亮和少女
風吹炊煙
果園就在我身旁靜靜叫喊
“雙手勞動
慰藉心靈”
——引自《重建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