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爺衝身旁的人一陣耳語,一名宮人走下高臺,至紅綢物事旁立定。一個抬手將紅綢揭開,露出一隻五尺見方的大河龜,在河龜來說確實是個稀罕物了,只那龜背上的字,看臺上隔太遠倒是看不清。
不過眾人很快便沒了疑惑,他們看見河龜周遭的軍士在河龜露出背甲上的字後紛紛跪地,俯首朝向高臺便是一通跪拜。宮人尖細高亢的聲音傳來,“天命歸於銓”(肅王爺單名一個銓)。
古人信天命之說,但凡貴人出世,大事變革,皆會有天將祥瑞以策應此事的正當性。至於此祥瑞究竟真是老天爺降的,抑或有人故意為之,則不在大家考證範圍內。反正老天爺所降示意,有人若敢質疑,那他一定是活得不耐煩了。
更何況大家無時無刻不在搜尋一切能促成王爺登基的藉口,如今正好來了一架梯子,此時不接更待何時!
就在眾人就快要山呼萬歲的時候,冷靜的肅王爺又開口了,“天命如何,太…祖皇帝早有定論,豈容一隻烏龜胡亂置喙!”
場下有人高呼,“天下無主,宗廟之憂,在於王爺!宜從眾議,上為社稷,下為百姓!”
肅王爺待要再推脫,但見看臺上走下一人,圓圓的身軀顫顫巍巍,正是齊祖衍。
他神色凝重,而他身後居然跟著四名壯漢抬了一口比照正常尺寸縮小了一半的棺材。就在眾人驚異不已時,齊祖衍已行至高臺下,望著肅王爺撲通一聲便跪下。他仰望高臺,情緒激動。
“今四海歸心,祥瑞盡出,天命歸於主上,王爺宜儘早承大統,時不可留,眾不可逆!如今大功即將告成,只待掃清蠻夷一統天下,天人皆有應驗,大王一而再,再而三委蛇推脫,只怕是會讓天下英雄寒了心。老臣擔心的是,眾人一旦心冷離您而去,想要再聚堪比登天之難!如若結果如此,老臣早日為光大太…祖皇帝遺志,破釜沉舟追隨王爺,又有何意義?老臣就算即刻卸甲歸田也無顏再回故鄉,不若今日便躺進棺材了結此生!”
一番話說得聲情並茂,感人肺腑。眾人眼看機不可失,馬上錦上添花,發動最後一輪攻勢:“今上無天子,夷番淆亂,符瑞之應,昭然著聞,王爺宜答天神,以塞群望!”
肅王爺眼看時機已到,終於結束了自己的作秀表演,只能無可奈何道:“天意不可違,那孤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上順天意,下順民心……”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場內歡呼雷動,更有臣工激動得涕泗橫流,跪坐不穩,好似自己坐了那位置一般。
齊祖衍心中大定,這矯情王爺的馬屁總算是給拍舒服了。短短几日內,周參將能尋得如此大一隻海龜,刻了字投入那數丈寬的小“河”(如若還能被稱為河),著實不易!此番運作,周參將功不可沒!只盼此事能讓這新帝放下些芥蒂,莫要再將齊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便好……
這邊廂新帝扭捏作態鬧得熱乎,那邊廂駱菀青不及觀看這幕大戲便火急火燎地回了自己在圍場行宮的客房。又是一通人仰馬翻,駱菀青再次派出丫鬟確認了肅王爺的行程後,喚人牽來白雪,帶上畫鳶與幾名小丫鬟,在護衛統領陳冉的陪同下,浩浩蕩蕩地向梁禛的營帳走去。
……
駱菀青領著眾人來到梁禛營帳外時,被衛軍攔了下來。畫鳶掏出興平侯府的腰牌,又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白雪。
“這是梁大人送給我家小姐的白雪,最受小姐喜愛,亦是你家大人的心愛之物。聽說梁大人紮營此處,小姐特攜來白雪與他相看,以解你家大人對白雪的思念之情。”
衛軍統領看著那“笑眯眯”毛絨絨的大白狗,果真是梁禛平日裡常牽出來的那隻。最近未曾再見,原是送給了這位小姐,看來眼前這位小姐在大人眼中很是不同啊……
衛軍一個拱手,恭恭敬敬地回覆,“原是駱家小姐,小的有眼無珠。只是左都督尚未回營……”
“無礙!我且等著他便是,聽說肅王爺已經在論功行賞了,想來沒多久便能回了。”駱菀青豪邁地一揮手,打斷了衛兵的話。
這衛兵統領看了看天色,根據今日的行程安排的確就快回了,這興平侯府的姑娘是一名高門貴女,在左都督眼中又與旁人不同,還帶著大人的寵物白雪,讓她先進去也並無大礙。躑躅片刻便讓開了通道,“姑娘請進,小的派個卒子先引姑娘去大人帳中等候,待左都督回營後再通稟姑娘。”
童鶯兒正在偏帳內繡個荷包,聽見帳外人聲鼎沸,以為是梁禛回來了,起身便出帳相迎。誰知迎頭碰上一名面生的華服姑娘正翩翩然向主帳走去,童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