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衝到雨裡去,若我真淋了雨,這條老命可真沒了。”
範長安耷拉著腦袋,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這會聽了老太太的指責,抬了頭想反駁,眼睛卻是水靈靈的。
杜秋娘眼瞅著他眼神有些不對,低聲喚了句,“範長安。”
範長安“嗯”了一聲,順著老太太的船沿……倒下了。
“長安是個膽小鬼,怕風怕雨怕打雷,半夜起來遇妖怪,四個腦袋三條腿……”
範長安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裡面反覆有人在他耳邊唱著這首童謠。
小小的杜秋娘扎著兩沖天辮,帶著一幫子小鬼頭圍著他,指著他哈哈大笑。他眼瞅著杜秋娘,心裡想著,這個小丫頭真好看,面板雪白,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亮,可就是愛取笑他這個外鄉人。
杜秋娘是個愛欺負外鄉人的可惡的小丫頭。當時他便這麼想。他從不與村裡的孩子們嬉鬧,杜秋娘便越發斷定他是個膽小鬼。
這丫頭,瞎唱!可每回他捏起拳頭揍她,都下不起手。
“範長安,範長安!”又來了!這丫頭總愛連著兩聲叫他!
範長安捂著耳朵,皺著眉頭,哼哼道:“不要再叫了,悍丫頭!”
“什麼,你叫誰悍丫頭!”杜秋娘望著桌上給範長安端來的稀粥,恨不得潑到她臉上去。
好端端地一大早拉了她來,自己卻發了燒躺在床上,這下可好,家裡就兩個人,還都病了,她不能見死不救吧?沒辦法,自個兒摸到廚房給范家兩個人準備了飯菜。
範長安倒還好,睡覺時還要喊她“悍丫頭”!
杜秋娘蹙了眉,順著範長安的耳朵便擰了下去,範長安吃痛,眼睛一睜開,眼前的杜秋娘的眼睛已經如銅鈴般大,手裡提著他的耳朵罵道:“死範長安,你都醒了還裝睡,起來吃飯!”
“悍丫頭,果真是悍丫頭,可惡!”範長安心裡默默唸了兩聲,鼻尖卻聞到一陣清粥香,肚子“咕嚕”一聲叫,他抬眼便見杜秋娘得意的笑。
範長安喝粥時十分安靜和斯文,不像杜金寶杜銀寶,端起碗來稀溜溜地便吞進肚子裡,儘管他餓,可是看他吃飯卻像是一副畫。
杜秋娘暗暗想,範長安或許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少爺,可是卻落到了安平鎮這麼個小地方。
“範長安,你為什麼每次見了我都結巴,你很怕我麼?”杜秋娘疑惑道。
“噗……”眼見著優雅吃飯的範長安險些噴出一口粥來,杜秋娘蹭地一下起身彈開,嫌棄地看著他。
範長安嗆了口粥,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臉憋得通紅。
杜秋娘撣了撣衣服,道:“就知道你怕我。成了,粥給你放鍋裡了,你晚上熱熱就成,我走了。”
“悍丫頭!”範長安眼見著杜秋娘走遠,斂聲吼了下,握了握拳頭,低頭……接著喝粥。
杜秋娘回程的路上腦子裡跟開了竅一般,突然明白昨天一直想不明白的一個關節了。
張秋芳既然是在長平鎮的員外家當丫鬟,那是許多人都豔羨的差事,若是照常理,她都到了二十五六歲了,主人家怎麼也該給她配人,最不濟也是個小廝。何以都二十五六歲了家裡還替她贖身?贖身了也就罷了,員外家的丫鬟比起普通人家的小姐或許就金貴幾分,她大可以在長平鎮尋一門好親事,何以還跑到安平村,嫁給帶著五個拖油瓶的老鰥夫?
當年她只覺得替杜老漢高興,也沒多想,杜老漢也是個實誠的人,肯定覺得這姑娘年歲大了才嫁不出去。可她好歹也是活過一世的人,當年張元寶在長平鎮也挺吃得開,她似乎還真去過那什麼員外的家,聽說,那員外是個色中惡鬼……
最不能信的便是媒婆的嘴,她說的再是天花亂墜,還不如杜秋娘自個兒的眼見為實。
必須去一趟長平鎮,杜秋娘暗暗想。
到了家,一個好訊息便砸到了杜秋娘的頭上——張家說要考慮考慮。
杜老漢蹲在家門口,臉色不是很好,杜金寶躲得遠遠的,生怕在他爹眼前犯了衝。見著杜秋娘,杜金寶湊上來拉開她道:“大姐,你這是上哪裡去了?一大早沒做飯,爹都著惱了。方才媒婆來了趟,說張家的那個姑娘又不願意嫁了,爹的臉就黑了下來,悶不吭聲地蹲了半天,地都不下了。”
“知道原因麼?”杜秋娘低聲道。
“媒婆說的也不仔細,不過……”杜金寶頓了頓,道:“似乎是張家聽了什麼風言風語,說大姐你潑辣……”
“呸!”誰潑辣了?她這是講道理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