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吐了下舌頭,對祈男笑道:“這芳娘子可真是多年的癖習不改,虧你平日跟她一個院的。怎麼受得了?”
祈男做苦臉嘆了口氣:“受不了也得受,不然怎麼處呢!”
錦芳上來就要捏她的耳朵,祈男咯咯笑著躲到了月香身後。
於是一行人進去平春堂,各家的姨娘都在,少不得大家起立,相見一回,有熟悉的,也有面生的才入門的,不過有錦芳和月香領著,祈男也差不多混了個臉熟。
“其實這裡很不壞,”祈男並不肯坐,於樓下正廳裡到處轉了一轉,站在窗下對瑾湘道:“若不是位置偏些,其實真比剛才那裡差得不遠。”
瑾湘點頭,亦咋舌於宋家的財力。
這平春堂原來是裡窄外寬,三面如扇面。綺窗雕闌,中間用烏木、象牙、紫檀、黃楊作成極細的花樣,樓下本隔作五六處,前面不用簾子,是一帶碧紗櫳隔著,此時也都撤了下去,擺了近十桌席面。
這裡本無戲臺的,好在田家有位姨娘,隨身竟帶來半人高的包裹,拆開來竟是一面嵌螺甸平安富貴黑漆退光背四個海梅玉簪花肘琵琶,此時酒過三巡,又無外人管束,便半抱半遮面的,彈唱了起來:
瀟湘館茜紗窗,瀟湘館茜紗窗,(哎喲)鸚鵡簾前喚晚妝。(愁腸)林黛玉悶懨懨斜倚在雕欄、雕欄上。小襲人手捧著,小襲人手捧著(哎喲)一幅花箋子數行。姑娘,咱奉寶玉之命特地前來將你,將你望。
祈男聽這蘇州軟糯的詞話,便知是評彈了, 別的她沒聽出來,黛玉卻是聽得明白的,原來是紅樓詞話?她前世本是紅迷,這下便愈發聽了進去。
在座各位大部分也都是喜歡此物的,也有個別借酒壯膽,划起拳來,一時間只見這平春堂裡,花香滿院,鬢影釵光,穿竄的都是鶯鶯燕燕,笙歌清奏,夾雜著一陣陣的笑語聲,粉白黛綠地圍滿了一室。
正當歡樂無比之時,突然聽得二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各人頭頂上跑過,咚咚咚咚連著一陣亂響,一個宋家小丫頭臉色慘白的撲下樓梯來,口中連哭帶喊:“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樓下眾人大驚,那正彈唱得興起的姨娘嚇得即刻止弦收聲,抱著琵琶大氣也不敢出,本來聽出耳油來的姨娘們也都花容失色,有的站有的坐,皆向樓梯處看去。
“出什麼事了?”錦芳正巧坐在樓梯下處,忙上前來將那幾乎要滾下來的小丫頭扶住了:“我認得你,”她先將那丫頭扶坐在自己位置上,然後道:“你不是才給我們上酒的那個麼?”
小丫頭臉上失了人色,哭喪個臉道:“是我,我叫豆兒,呂媽媽吩咐我,在這裡伺候各人酒菜,本來這事不歸我管的,誰想到好秀媽媽一句話,可害死我了!”
聽見秀媽媽三個字,祈男心裡一動。這不就是剛才她偷聽到宋夫人談話的對像,宋家老太太的心腹麼?
難不成,這事與和親的事有關?
不待她多想,錦芳性子火爆,早已搶在眾人前頭開口:“哎呀我的個小祖宗,你說話好歹說個明白行不行?這樣囫圇混沌,又含著骨頭又露著肉的,到底什麼個意思?你既是伺候我們酒菜的,什麼時候又跑到二樓上去了?樓上沒人,不過空放著幾件物具罷了,也都罩著黃絹單子呢,你跑那上頭去做什麼?”
她這話一出口不要緊,那叫豆兒的小丫頭立刻下死眼看了她兩眼,然後方猶豫地道:“原來這位姨娘也知道樓上情況?樓上放了幾件夫人回京時,預備送給太后的賀禮,本來放在樓下,因此地偏僻,又靠近護院駐地,方便看護。因今日要款待姨娘們,才特意將東西搬於二樓上去了。秀媽媽剛才過來,抓了我便吩咐,要我多長隻眼睛,照看些樓上貢品,我本來想著,反正姨娘們都在樓上,我便順便上去看看,東西又都是攏著黃絹的,看了便知是皇家御品,想來誰也不會亂碰亂動,誰知,誰知。。。”
話到這裡,那小丫頭頓時滾下淚來,哽咽難抬,說不出話來。
錦芳一下急了,搖著她道:“你倒是死也死個清楚呀!說話說一半是想急死我們是怎的!”
在座各位姨娘也發起急來,貢品,又是給太后的賀禮,聽這丫頭口氣,彷彿有所損壞似的,若是真的,她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夠命賠的!
祈男心裡突突直跳,她隱隱覺得這事沒有這樣簡單,應該跟和親一事有些關聯,不過現在看來,又似乎離得有些遠,聯絡不上,不知那位秀媽媽到底打得什麼算盤。
月香坐在錦芳身邊,此時也站了起來,本來袖子裡一方羅帕丟了出來,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