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高大了,聲音雖然也能聽得出是女人,但到底跟他印象裡頭的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女聲不一樣,就是他家整天爬樹下河的四妹妹,只怕都要比她溫柔些。
他並不在意地想,沒關係,扶搖翁主雖然不像個女人,但是賈寶玉也不像個男人呀。
王夫人沒有打聽到什麼,心裡十分不滿,只是也走投無路,同賈母商量著要接迎春回來住兩天,只是卻被那個悶葫蘆給回了。
她理由也充沛,容遂承出天花了。
她是繼室,歐陽氏是元配,家裡頭祭拜歐陽氏,她還得行妾禮的,元妻嫡子病了,她當然推脫不得——雖說在孃家的時候,邢夫人從來沒這麼著對已故的張夫人同賈璉,但容家人不如賈家多,規矩卻更大,反正婆婆吩咐了,她照做就是了。
安安分分地又是守著容遂承,又是拜蠶豆娘孃的,什麼怨言都沒有,倒是叫辛苦持家的容白氏心裡寬慰——不能外出應酬、不能打理家事也罷了,人安分守己,對遂承好,沒什麼歪心思,家宅安寧也就罷了。
不過茜雪國風,的確不同。
扶搖翁主大大方方地見過皇帝同文武百官,沒有一絲避諱的意思,她甚至主動提起和親之事,並且提到了一個男人:“我讀過《告茜雪女王書》,心裡十分仰慕寫出這樣的文章的人,若得一見,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林沫難得上朝,就要見到一個女人,於是除了奏上要奏的摺子,便規規矩矩地盯著自己的鞋尖,乍一聽這女人甚至提到了柳湘茹,不覺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那樣地驚才絕豔,那樣地遺世獨立,甚至連長相,都是千萬裡頭挑一。果然上天公平,
皇帝也有些惋惜:“柳卿積病多年,去年已經去了。”
柳湘茹的脾氣不好,生前沒少得罪人,不過對於一個皇帝來說,這麼個在翰林院修書的臣子還是挺長臉的,林沫的文章固然好,只是太規矩了些,罵個人也拐彎抹角,隱在文字之下,跟外交辭令似的,不像柳湘茹,一紙風流文字,嬉笑怒罵,自在逍遙。
林侯柳郎,京城雙木,如今柳郎已去,徒留林侯支援著帝都的三分顏色,七種風流、
只是扶搖翁主果然不是客氣的人:“實在是太可惜了。”話鋒一轉,“都說林侯柳郎,我沒能有幸一瞻柳郎風姿,見見林侯也是好的。”
同樣難得上朝的北靜王:“……”
第216章 番外·紙鳶
天氣漸漸暖和了;黛玉也終於換下了夾衣;她正守著父孝;原是要穿白的,只是自幼身子不好;忌諱也多,新來的哥哥著人給她做衣裳時提了句:“不定要白的;只別弄紅的黃的太豔就行,妹妹到底還小。”故而新得的幾件衣裳,還是藍的綠的多,沒有一絲兒花紋;頭上的首飾也多是銀的、青玉的。
先前賈敏去時,因借住外祖母家;怕舅母有忌諱;她並不很敢戴孝,就是給母親燒紙也得偷偷的,就怕下人們見到了胡說。不過既然現在新當家的哥哥已經自己帶頭穿起了白色,黛玉也少了那些避諱。
雖說感激兄長的孝心,然而對於這個陌生的哥哥,到底心裡還是忐忑不安的。
林家的老人、父親的同僚們說,這個年輕人三元及第,文章被所有的考官交口稱讚。從現在看,品行也好,過給了父親,也不是敷衍了事,而是千里迢迢快馬加鞭地來主持喪事了。一應排場,他都安排得有條不紊。而最出頭的,大約就是靈堂上同賈璉的那一番唇槍舌戰。
黛玉並不知他們是如何辨的,只知道一向伶牙俐齒的璉二表哥不得不放下了手頭一切的事,而後,父親的喪事便由林家人來主持。
這個兄長,說是隻比寶玉大兩歲,可是板起臉來時,目光如刀,猙獰呼嘯著剝開了榮國府給一個小女孩兒設定的虛假幻象。
鋒利如斯。
黛玉從未見過這樣厲害的年輕人。甚至她的舅舅,都不定有這樣冷靜得不起波瀾的處事風格。做事幹脆利落,不到幾天,林家下人都已對他俯首恭敬。
兄長是山東林家的長房長子,雖說是養子,卻待養父養母極其孝順,那邊也對他極好,聽說分家產時,他與親生的兩個是平分的。甚至連叔伯們也沒有一個怠慢的。他同林家親生的兒子並沒有一點差別。
而現在,這個人過給了父親。黛玉心想,他們也才認識幾天而已,能比得過那邊林家待他如己出的十幾年麼?而且,自己不過一個小小女子,不能同那邊一樣愛護他,甚至要麻煩那個少年替自己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