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逛到了頭,人群漸漸稀疏,胤禛拍拍手鬆了口氣,伸展著渾身緊繃痠痛的筋骨,笑道:“也沒見你什麼時候高興成這樣,看了一路眼都不眨,嘴裡還嘮叨個沒完!爺只奇怪,既然這麼喜歡,為何一盞也不買呢!”
玉容笑了笑,道:“買回去難道天天對著它看麼?在這看才有意思!爺去年做的那些燈在庫房裡放了一年,也不過掛這幾日罷了,平日誰看去了?”
胤禛笑道:“爺不過為了討你高興,你倒好,還編排了爺一回!既然這樣,咱們回去吧,夜深寒涼,別凍著了!”
玉容嬌笑著纏著他的胳膊,膩在他身上不知說了什麼,胤禛哈哈大笑,擁著她大步而去。才走了十來步,玉容忽然在一個冷清的花燈攤子前住了腳。這個攤位遠離主燈區,大概有十來盞,全是裱糊得極普通的吉祥如意燈,堆放在臨時搭起的木架子上。
玉容瞧了賣燈老頭一眼,偏頭向胤禛笑道:“爺,把他的燈全買下來吧!”
“嗯?”胤禛疑惑的望著她,道:“那麼些好看的你不要,要這種沒處放的做什麼?”
玉容撅著嘴道:“你買不買嘛!”
胤禛無奈,揮揮手示意跟隨的葛泰和小廝,葛泰忙上去付錢,命那兩個小廝捧著那些燈。老頭一張老樹皮似的臉笑開了花,拘謹的千恩萬謝,搓著手透了口氣,轉過身去一邊收拾攤位一邊喃喃自語道:“這下好了,終於全賣完了,還可以早點回去陪老伴小孫子吃碗湯圓,團團圓圓……”
胤禛心中砰然一動,望著老人搖擺而去的背影向玉容道:“原來容兒你是要幫他!”
玉容望著老人遠去的身影,道:“天這麼冷,老人家這麼大年紀了,他的燈又做得不出眾,擺的位置又不好,什麼時候才能賣完啊!我只是覺得他可憐啊!你們把這些燈分給路上的小孩子去吧!”
胤禛輕柔的吻了吻她冰涼的臉頰,道:“爺的容兒倒是菩薩心腸!只可惜天底下可憐的人多了去了,這樣的善行又有什麼用?也不過滄海一粟罷了!什麼時候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樂業、幼有所養老有所終那才是……”想到太子近期所為,還有年年發生的水患旱情,胤禛不由皺皺眉,頓時有些灰心喪氣,情不自禁發著感嘆。
玉容“嗤”的一笑,晶亮的眸子望著他,笑道:“對於天下來說,此舉或許毫無意義,可是對於那位老人來說,用處可就大了!至少他可以早點回家團圓嘛!”
胤禛一怔,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身後卻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跟著一個渾厚的中年男音笑道:“勿以善小而不為,玉容丫頭倒是長進了!”
二人忙轉身,只見康熙戴著一頂灰貂毛緞邊瓜皮小帽,穿著蒼灰貂皮褂,裡邊是一件藏青色寧綢棉袍,身周簇擁著李德全、張延玉及五六名打扮利索的大內侍衛。
胤禛嚇得一怔,一扯玉容忙要行禮,康熙擺擺手,笑道:“在外邊這就罷了!我聽說元宵燈會熱鬧,偶爾興起出來走走,沒想到竟碰上你們了!丫頭啊,你整天拐著我的兒子到處跑,怎樣?燈會好看嗎?”
玉容笑道:“好看,奴婢從未見過這麼熱鬧的燈會,到底是京城風物,與別處不一樣!”
康熙頭仰了仰,望著深邃無盡的夜空,輕輕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即便是京城,也有窮人啊!是了,我記得你阿瑪和哥哥都調回京城了吧?他們可都習慣?”
玉容知道康熙最忌拉黨結派,不喜歡阿哥皇子與朝臣們私底下走得太近,便笑了笑,道:“天底下哪有人在京城會不習慣呢!說起來只他們來的時候奴婢回了一趟家,平日裡他們有他們的差事忙著,奴婢也很久沒見著父兄了!”
康熙淡淡笑著睨了胤禛一眼,指了指前邊映著昏黃燈光的茶樓,道:“天寒地凍,過去坐坐飲杯茶朕好回宮,你們也早些回去吧!”
胤禛忙答應著,一行人擁著康熙上了茶樓。店小二見了玉容,十分熟稔的笑著道:“喲,容公子您可好久沒來了!咦,蘭公子怎麼沒來啊!您二位可是形影不離的嘛!”恰好這正是泰和茶樓,以前玉容與蘭馨常來之處。
康熙先是一怔,聽胤禛低聲解釋方才瞭然,念起女兒,心中暗痛。他痴痴的望著從前女兒坐過的位置,長嘆一聲,眉目間是揮掩不去的滄桑,頓時也沒了什麼興致。茶上來之後,也只略略坐了坐,便起身離去。
目送康熙上了馬車遠去,胤禛才扶著玉容上車,他彷彿癱軟般無力靠坐在車廂後壁,怔怔的望著前方,臉上陰晴不定,額上不自禁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玉容掏出手絹輕輕替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