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寂靜。
一陣馬蹄聲自南向北而來,棗紅色的駿馬賓士在茫茫雪原上,馬蹄捲起陣陣雪浪。
花如狼打了一個寒噤,儘管握韁繩的手被凍得沒了知覺,心裡卻感覺熱熱乎乎,因為很快他就要見到闊別十年的師弟。
目視前方,荒蕪的雪野中矗立著一片營地。
營門大開,營內跪滿恭候多時的軍漢。花如狼將馬勒住,兩個軍漢把他攙扶下馬,為其撣落身上的浮雪。
花如狼走向一個火盆,想先暖暖身子,正巧碰見旁邊的帳篷裡走出一個黝黑的青年。
青年赤身裸體,閃披一塊熊皮,胸肌健碩,肩膀寬厚,渾身面板又黑又糙,骯髒的鬍鬚不知多久沒打理過。這般邋遢的軍漢在營地裡隨處可見。很少有男人會在這種地方還注重形象,因為軍營裡沒有女人。
花如狼沒認出那個黝黑青年,可是那青年,卻一眼就認出他。
就在看見花如狼的一剎那,黝黑青年深埋在亂髮中的雙眼突然一亮,一個箭步衝過來,雙手掐住花如狼的脖子,狠狠將其按倒在雪地上。
花如狼被掐得無法喘氣,卻完全沒有還手,彷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軍漢們擔心鬧出人命,連忙去掰那黝黑青年的手,可是那兩隻手竟如鐵環般牢牢鎖住花如狼的脖子上,無論怎麼掰也掰不開。
花如狼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不需要插手。
軍漢們緊張地看向花如狼,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兩個唱的究竟是哪一齣戲。
花如狼不會唱戲,他知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用這種方式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這個黝黑青年就是他今天要見的師弟——楊霄。
楊霄漸漸收回手上的力道,大笑道:“大師兄,你還是老樣子,寧死不屈。”
花如狼使勁咽一口唾沫,揉著脖子道:“三師弟,你也是老樣子,胸大無腦。”
兩人會心一笑,儘管在旁人看來他們沒有使用任何法術,但在剛才的交手過程中,他們都能感覺出彼此這十年來的修為,誰都沒有落下分毫。
花如狼感嘆道:“自從師父死而復生,我們同門五人在雲夢山修行十年。後來分道揚鑣,一晃又是十年過去,我看這二十年來,其餘三人都和從前大不一樣,只有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楊霄笑道:“師兄,當年都怪我不懂事。若不是我做出那種事來,也不至於害咱們五人分離十年。”
花如狼拍了拍師弟的肩膀,微笑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師父早有心讓我們五人在外闖蕩,即便你和袁生沒有發生那件事,我們早晚也要各奔東西,不必太自責了。”
“嘿嘿,大師兄,我就喜歡聽你說話。”
楊霄笑著伸出一隻大黑手遞給花如狼,想要拉師兄起來。花如狼卻不忙著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個羊皮卷,遞給楊霄,說道:“師父,要我請你做一件事。”
“那個老狐狸,總算想起我啦!”
楊霄連忙接過羊皮卷,剛要當著眾人的面開啟,卻被花如狼一隻手按住,責備道:“怎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回去再看。”
“什麼事神神秘秘的,這老狐狸就是喜歡賣關子……”
花如狼拍了拍身上的雪,起身說:“只要你能把這件事辦成,以後你就是玄宗紫翎旗掌旗使。”
紫翎旗掌旗使?
楊霄緊握羊皮卷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如果得到這個職位,就意味著能和大師兄花如狼平起平坐。
曾幾何時,這個職位對楊霄來說實在太過遙遠。
楊霄從軍十年來,不認識他的人很多,但沒聽說過狐夫子的人,卻沒有一個,連做飯的聾子都知道狐夫子是呼風喚雨的玄宗之主。
可是直到昨天,還沒有人相信楊霄和狐夫子的關係。
楊霄不是沒在人前提過自己的身份,只是沒人相信狐夫子的徒弟會是一個邊關小卒。後來,連楊霄自己都承認自己在開玩笑,因為他知道繼續堅持,只會被嘲笑聲淹沒。
守望雪山的時候,楊霄總是對“狐夫子”這三個字有新的認識,有時甚至覺得這個名字屬於一個遙遠的陌生人。
軍漢們口中的“狐夫子”有兩種非常極端的評價。有人說狐夫子是亂臣賊子,一個鎬京城外屠燒千軍萬馬的魔頭;還有人說狐夫子是世外高人,一個勇於推翻昏君的義士。
無論好名聲的義士,還是壞名聲的魔頭,楊霄覺得那都不是自己曾經認識的師父。他對師父最後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