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夜裡,下著濛濛雨。冷清清的秋風,絲絲地吹著。
李玉山把隊伍帶上山。他朝西瞭望,只見遠處的山頭上燒起一堆堆的營火,這是敵人宿營了。
李玉山帶著隊員們,向敵人燒起的火光接近。他們翻過一個山頭,突然,聽見敵人說話聲。李玉山想:這一定是敵人的警戒部隊。他指揮隊員們投出了一排子手榴彈,一陣爆炸的火光中,敵人滾下了溝;六個沒跑脫的敵人當了俘虜;對面山上的敵人立刻撲滅火堆,射擊起來。
有些隊員也不仔細看,臥倒就打,輕機槍、步槍、衝鋒槍一哇聲地響起來。李玉山喊也喊不住。他躁氣啦,把小隊長推了一把,說:“屁也看不清,瞎糟蹋子彈!”他回頭又喊:
“六○炮!朝對面山上扔幾顆炮彈!”
敵人射擊得更猛烈了。幾顆照明彈掛在天空,遠近的山頭上亮堂堂的。
李玉山趁照明彈的光亮,看清有一夥子敵人摸上來了。他一邊指派幾個隊員到處埋地雷,一邊帶上隊伍往後面一架山上退。到了後山上,他一清查人數,埋地雷的李老四和牛犢沒回來。他氣得把那爆炸組長訓了一頓:“不曉得你的地雷能起多大作用,先把兩個人給丟啦!”
游擊隊員趴在山頭的溼地上,伸長耳朵瞪圓眼,等著地雷顯威風。
一群敵人喊叫、射擊著登上對面山頭;突然,轟轟響了幾聲,震昏了的敵人連忙朝單人掩體裡和壠坎下面跳,合算那是個安全地方,不料,正踏在那裡埋的地雷上,又是轟轟幾聲,爆炸的火光,衝破了黑夜,敵人尖聲怪氣地亂叫喚。
游擊隊員們拍手,打唿哨,喊叫著。李玉山跺腳,喊:
“你們這一喊,敵人就知道咱們不是正規軍。悄悄的!”
這時候對面山頭上,手電筒閃光,大概是敵人收拾屍體哩!
李玉山讓剛才捉到的俘虜喊話。
一個俘虜怯生生地喊:“我叫李佔彪。解放軍寬待俘虜!
兄弟們……”敵人叭叭地打了幾槍。
李玉山發火啦,他指揮三門六○炮,不歇氣地朝敵人陣地上發射了二十來發炮彈。敵人老實點了。
李玉山把喊話筒捂在嘴上,扯開嗓子給敵人講了一篇全國戰爭形勢。末了,他講:“當官的發財,你們當兵的賣命為什麼來?你們在山頭上餓肚子淋雨怪可憐的。過來吧,兄弟們!過來放你們回家!”
敵人不聲不吭地聽著,大概在思量李玉山的話哩。
李玉山連忙組織隊員,在山頭上唱起來:
秋風起秋風涼,衣衫單薄受悽惶。
秋風起秋風涼,為什麼賣命跟老蔣。
有些隊員唱,有些隊員還吹起笛子。冷絲絲的秋風夾著濛濛雨,帶著這淒涼的聲音,吹過了敵人陣地。對面山上,敵人的指揮官吼喊、咒罵士兵,要他們放槍。
李玉山想:“行,有作用!”
夜深了。他帶上隊員們,向西跳過幾架山宿營了。
第二天早晨,游擊隊員們嘁嘁喳喳擠到李玉山住的窯洞裡。窯門外還有人放開嗓子唱:“青草開花一寸寸高,唱上個小曲解心焦!……”有的人編一些沒邊沒沿的笑話逗大夥兒樂。
李玉山喊:“這裡又不吃油炸糕,你們擁到這裡幹什麼嘛?”
“隊部倒不能來啦!”
“看,隊長眉頭子擰起,該是喝了黃連水!”
李玉山沒搭理他們。他心裡有事:兩個隊員沒回來,大概叫敵人捉走啦!他喊:“丁虎子,叫你派人找李老四跟牛犢,你還沒動彈?”
窯門外一片聲音:“回來啦!嗨嗨,隊長還當你們鑽進了老牛屁股啦!”
牛犢進了窯門,一蹦就跳到炕上,肩膀一搖一搖地唱:
“……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兒咳呀,打敵人就顧不上……”李老四進來往灶火臺子上一蹲,勞累得半口價送氣。他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啦!
李玉山說:“李老四,你們咋著這會兒才回來?我只說你跟牛犢落到敵人手裡啦!”
牛犢說:“落到敵人手怕什麼?”
李老四說:“人興了時扁擔開花,人倒了楣生薑不辣。這多時,我就不走好運。前兩天,我回了一趟家,我那老婆失失慌慌把油倒啦。我說,看,看,不出三天我定倒楣!比太陽從東面出來還準,今晚間埋地雷的工夫就碰了一頭子。”
李玉山說:“你老哥多+夠岵拍芨牡裟闋燜櫚拿?。磕閫*正點上撥。你們咋著往敵人手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