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連它的味道也嘗不出來,那多可惜!”
旅長遞過土豆來,周大勇往起一站,伸手去接。因為起來得太猛,眼前突然一團黑,還啪啪地爆火星子。他連忙用手扶著牆,微微閉了一下眼睛,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看見陳旅長臉色非常嚴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周大勇望著牆壁盤算:首長們大約在地圖邊站了多半夜了,興許米麵屑也沒沾口。這三個土豆準是陳旅長、楊政委和參謀長的口糧。
陳旅長說:“吃吧!多妙啊,三個土豆!”
周大勇心虛口松地說:“我不餓!”
陳旅長大聲喊:“什麼?真是要不得!”
周大勇連忙抓過三個土豆,再沒敢說二話。旅長的眼睛多尖啊,誰還能瞞哄了他!
周大勇拿起一個土豆剛咬了一口,幾個戰士的影子閃在他眼前:他們就是那昨天說“連長,餓啊,走不動了!”的人。周大勇當時對他們說:“走啊,同志們,我知道你們,你們走得動!”
周大勇乏的像攤泥。他把土豆拿在手裡,就頭低在胸前睡著了。
陳旅長揹著手,站在周大勇跟前。他那炯炯的眼光,長久的停留在周大勇臉上。他像是在周大勇身上發現了某種事物,某種深深地動人的事物。他甚至於驚奇自己以前不曾體會到它。
楊政委走進來,輕輕地走到陳旅長跟前。兩人不吱聲地望著周大勇。有時交換著感動的眼色。
窯洞裡,除了周大勇那從甜睡中發出的舒暢而均勻的呼吸聲以外,靜得能聽見人們的心臟跳動。
陳旅長雙手塞在褲兜裡,來回穩實地走著。楊政委還站在原地,輕輕地呼吸,生怕驚醒周大勇。讓他多睡一分鐘,只有軍人才知道這一分鐘的睡覺多美,多難得啊!
楊政委低聲說:“給累壞咯!我剛才和戰士們談過,他們很慘烈地打了幾天幾夜。還帶回來一些傷員和俘虜。我讓政治部和衛生部馬上派人來安頓!”
陳旅長和楊政委走到牆壁上掛的地圖邊。陳旅長看了看地圖,說:“派人去掩護運糧的任務,決不能讓周大勇他們去執行!”
“要得。我們另派別的部隊去。”
周大勇睡得正香。他夢見他率領戰士猛烈地向敵人衝鋒,突然一顆炮彈轟的一炸,炮彈掀起的土把他埋住了。他一驚,醒來了。睜開眼一看,首長們站在地圖下。在首長面前就呼呼地睡大覺!他怪不好意思地站起來。也正在這一刻,他聽見陳旅長和楊政委的話尾:不派周大勇而派別的部隊去執行什麼任務。
周大勇向前走了兩步,說:“有什麼任務一定交給我們。”
陳旅長和楊政委回頭一看,周大勇氣昂昂地站在他們身後。
陳旅長把周大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一番,說:“你偷聽我們談話?鬼得很。你睡了一覺?這就是戰士們說的:‘騎馬坐轎,不如扳倒睡覺。’我知道你睡得多舒服!”
楊政委說:“離天明還有半個鐘點,你們在這裡吃了飯再回去。不在這裡爭取吃飯,那你會後悔的。”
周大勇問:“任務呢?”
陳旅長嚴厲地瞅了周大勇一眼,沒吭聲。他轉過身去,來回走動。
楊政委笑了,說:“老陳,這小夥子聽見任務就沒命咯!
沒有任務,有任務也不給他!是麼?”
周大勇說:“七○一,要有任務。就交給我們,我們打得苦,可誰又打得不苦?”周大勇眼光轉向旅政治委員,請求著。陳旅長說:“任務!任務!任務有,但是不能交給你們。你不要看楊政委。他不是說他不支援你的要求嗎?”
楊政委望著周大勇那急迫的神氣,突然變了口氣,說:
“老陳,不。我支援周大勇。不畏懼艱難困苦的人,是不會為疲勞制服的。好在路不遠,來回五、六十里,任務也不大。”
陳旅長說:“老楊,這可不行!”
楊政委說:“你讓他回到團裡去休息,可是部隊馬上就出發。說老實話,他們回到團裡,要餓肚子走路;可是去掩護搞糧食,雖然走幾步路,”他指著肚子,“這問題可解決了!”
五
周大勇接受了任務,樂的不行。他走到河槽,想找支部委員和幹部們,把上級的決定告訴他們。
黑暗罩著世界,溼潤的空氣在夜空流動。河邊一堆堆黃蒿、苦艾和馬蘭草微微搖擺著。戰士們有的背靠背擠在一塊兒睡著;有的就躺在那全是鵝卵石的河邊拉鼾聲,螢火蟲在戰士們頭邊飛竄。周大勇摸摸一個戰士的衣服,衣服是潮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