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麼想著,蘇徹卻在那人眼中捕捉到他很熟悉的依戀和信任,雖然只是一絲絲,也夠他滿意了,開口說的卻是另外的話:“傳廷杖,朕倒要看看,這祁公子的骨氣。”
祁佑知道這個人不是他的徹,可是一樣的面容一樣的聲音甚至走路時一樣的習慣讓他不能不受影響,熟悉的唇形間吐出這樣冰冷刺骨的話,祁佑覺得心都被刺穿了。
文帝看祁佑眼裡慢慢湧出的迷茫痛苦,心裡一空,突然覺得這個孩子跟自己有莫大淵源,不僅僅是那個愛哭鼻子愛淘氣的祁公子,而是骨子裡的另一個,會讓他著迷讓他發瘋的,另一個祁佑。
廷杖很快就傳了來,兩個大內侍衛一左一右往祁佑身後一站,文帝往後退了一步,廷杖馬上架上祁佑的背後,將人按了下去。
祁佑被硬邦邦的,裡面灌了鐵砂的廷杖硌得生疼,他不是他們口中的“祁公子”,可現在為什麼要替他捱打?!
將行刑的兩個侍衛看了對面的皇帝一眼,一起開口:“請陛下裁定量刑。”
文帝看不見地上那個孩子的臉,卻似乎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不知怎麼就覺得心軟了。沉思一會兒,對一個侍衛說:“你的廷杖留下,回書房將朕的紅木戒尺拿來,其他人都散了吧。”
一眾太監宮女侍衛散去之後,文帝把地上的孩子扶起來,伸手替他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微微皺眉的樣子讓祁佑又落淚了。
侍衛很快拿了東西來又告退了,文帝等四周沒人了才把祁佑圈進自己懷裡:“祁佑?你是不是祁佑?”
祁佑一驚,沒想到他這樣就看出端倪來,卻在面對蘇徹的臉的時候一句假話都說不出來,只是低下頭,慢慢說到:“我是叫祁佑,但是,我不是這個祁佑,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徹……”
文帝聽他叫自己的名字,心底微微一陣悸動,彷彿自己已經被這樣稱呼了很久。文帝將他推開一點,“我的佑兒呢?”祁佑心裡又是一疼:“我不知道,我的阿徹呢?”
文帝驚愕,“阿徹?”
“我愛人,他叫蘇徹。”祁佑垂著眼睛,“你不是他,他從來不會在意別人,不會用冰冷的口氣對我說話,不會……”祁佑看了一眼立在旁邊的廷杖,又道,“不會用這樣會傷筋動骨的東西打我。”
文帝皺起眉:“我是皇帝,一舉一動多少人在看?你私自出宮我怎能不罰你?你可知曉現在形勢有多緊迫?你可知太后已經聯合了國舅欲除去你?你居然……”文帝截住話頭,停了一會兒:“既已如此,外人不知你不是佑兒,你便代他受罰好了。”
祁佑眼神平靜無波,他現在已經能接受這個現實了,深知此刻皇帝也沒法做什麼解釋,便什麼都沒說就要往地上趴。文帝連忙拉住他,斥道:“你自己什麼身子你不曉得?!我一點寒氣都不捨得讓你沾,你倒好!你……”
“我不是他,皇上。”
文帝猛地停下言語,半晌,輕輕嘆口氣:“罷了,你過去。桌上有我的狐裘,你拿來鋪到臺上,趴這裡吧。”
祁佑沒說話,照著做了。文帝舉起廷杖,兜風一下狠狠砸在了祁佑翹起的部位。祁佑痛得渾身一抖,手上的鐐銬跟著“嘩啦”一響。文帝愣了愣,繞到前面去把他手上的鐐銬開啟扔到一邊,又到他身後揮起廷杖,重重落下。
黃荊木過於沉重,更何況裡面還有灌滿的鐵砂。廷杖砸在身上聲音沉悶又讓人痛到骨子裡,只是這兩下,就讓祁佑咬破了嘴唇。廷杖再揮起來,只聽風聲祁佑便是微微一抖,可他到現在還是沒發出一點聲音。這不是在家裡,施與懲罰的人也不是他的蘇徹,不會像蘇徹那樣不用看就知道他有多痛苦,不用聽就知道他有沒有被打哭。
祁佑的沉默和忍耐讓文帝微微動容,他本以為像他的佑兒那樣受了委屈就哭的樣子才惹人心疼,卻沒想到眼前這個孩子依舊讓他心底抽痛。
揮起的廷杖沒有打下來,文帝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低聲詢問:“還好麼?”祁佑微微驚訝,沒有看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文帝蹙著眉,抬手掀起祁佑長衫的後襟,輕輕褪去他的褲子。
祁佑猛地支起身子扭頭看向文帝,“不……”話還沒說完,就見文帝突然變了臉色,那樣子,跟真的動怒的蘇徹一樣。
文帝一把拉住祁佑的衣襟將他拖近自己:“痛了不會喊麼?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把嘴唇咬破?!”
祁佑突然覺得無奈,這人跟蘇徹果然很像,也這麼忌諱人家咬嘴唇。剛想開口反駁卻又被人壓著趴回桌子上,“啪!”一聲,身後猛地就是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