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怕他等爺兒們去了有甚惡意,狄員外又到關帝廟裡求了一簽。那簽上說道:
憶昔蘭房分半釵,而今忽把信音乖。痴心指望成連理,到底誰知事不諧。
狄員外雖是求了聖籤,又解不出是甚意味,好生按捺不下。素姐又在屋裡不住口的咒念,狄員外兩口子只推不曾聽見,收拾行李停妥,單等吉日起身。薛教授先兩日前治了餚饌,擺了桌盒,同了兩個兒子來與狄員外爺兒兩個送行。素姐知道,就罵他爹,說他爹是老忘八,老燒骨拾的,把個女兒推在火坑裡,瞎了眼,尋這們個女婿,還虧他有臉往這裡來。狄員外又只推聽不見,慌忙叫人掃地,擺桌子,定菜接待。薛教授爺兒三個吃過茶,薛如兼進去後邊見了丈母,都沒往後邊去看素姐,外邊上了坐,坐到掌燈時分,散了。
次日,狄員外還叫狄希陳去辭他丈母丈人。狄希陳到了薛家,薛教授會里去了,止見了薛夫人,叫薛如卞弟兄兩個留狄希陳吃飯。狄希陳把汗巾睡鞋的事從頭對著兩個舅子告訴,把素姐打罵的事情也對兩個舅子說了。薛如卞說:“這是你前生遭際,沒奈何,忍受罷了。昨日送盒子的去,說他連爹都罵了,這不待中心風麼?不然,俺為甚麼不到後頭看看?”你說我應的,吃了酒飯,狄希陳辭了回家。
過了一宿,清早起來,吃了飯,備完了行李,同了狄員外,辭了家堂合老狄婆子,待要起身。狄員外叫狄希陳:“進屋裡與你媳婦兒說聲。”狄希陳果然往屋裡對素姐作了一個揖,說道:“我合爹起身哩。”素姐身也沒動,說道:“你這是辭了路,再不回頭了!要是撞見強人,割了一千塊子,你必的託個連夢與我,我好穿著大紅嫁人家!”狄希陳聽他咒罵,眉也沒敢皺一皺,出來了。卻好薛教授爺兒們都來看送起身,又送了三兩贐儀,作別起身。同去的是狄賓梁、狄希陳、狄周、尤廚子四個。
不說狄希陳上京坐監。卻說薛夫人次日要接素姐回家,薛教授道:“你接這禍害來家待怎麼?”薛夫人道:“你好平心!既知他是禍害,只該教別人受他的麼?女婿又沒在家裡,接了他回來好。”薛教授道:“你教他回來,只別教他見我!”龍氏聽見,罵說:“賊老狠天殺的!我待不看他哩!”薛教授問說:“姓龍的說甚麼?”薛夫人道:“他沒說甚麼。”混過去了。差了薛三槐娘子接了素姐,跟了小玉蘭回家。到了背地裡,小玉蘭把狄希陳那汗巾子合鞋的事從頭告訴,又說素姐拿著納底的針渾身跺他姑夫,拿帶子拴著腿,又不許他跑了。又說俺奶奶到明日閨女屋裡拿出孤老來也認是自家的。薛夫人聽的氣的要死火勢,只不教薛教授知道。
過了兩日,薛夫人因狄員外合女婿不在,治了酒席,去看望狄婆子,只自己去了,也沒教素姐同去。兩親家婆合巧姐,請了妹子崔近塘娘子來陪,倒喜歡,說笑了一日。狄婆子也沒對著提素姐一個字,管待的薛夫人去了。崔近塘娘子沒往家去。
再說這明水村裡有一個老學究,號是張養衝,兩個兒子,兩房媳婦,家中也聊且過的,兒子合媳婦都肯孝順,鄉里中也甚是稱揚。張養衝得病臥床,兩個兒子外邊迎醫問卜,許願求神;兩個媳婦在家煎茶熬藥,遞飯烹湯,服事了兩三個月,絕無抱怨之心。張養衝死了,盡了貧家的力量,備了喪儀,出過了殯。這兩個兒子,一個在家中照管個客店,一個在田中照管幾畝莊田,單著兩個媳婦在家管顧婆婆。若是這妯娌兩個也象別人家唆漢子纂舌頭,攪家合氣,你就每日三牲五鼎,錦繡綾羅,供養那婆婆,那老人家心裡不自在,說那衣裳齊整,飲食豐腴,成何事幹?偏是這妯娌兩個,一個叫是楊四姑,一個叫是王三姐,本是兩家異姓,偶合將來,說那一奶同胞的姊妹,更是不同,你恭我敬,戮力同心,立紀把家,守苦做活,已是叫公婆甚為歡喜;再兼之兒子孝順,這公婆豈不就是神仙?因公公亡故,婆婆剩下孤身,這兩房媳婦輪流在婆婆房中作伴,每人十日,週而復始。冬裡與婆婆烘被窩、烤衣服、篦頭修腳、拿蝨子、捉臭蟲,走動攙扶,坐臥看視;夏裡抹席掃床,驅蚊打扇,曲盡其誠。自己也有二畝多的稻地,遇著收成,一年也有二石大米;兩個媳婦自己上碾,碾得那米極其精細,單與翁婆食用。稻池有魚;每年園裡也養三四個豬,冬裡做了醃臘;自己醃的鴨蛋,抱的雞雛。兩個老人家雖是貧生夫婦,竟是文王手下食肉的耆民。凡遇磨麥,先將上號的白麵留起來,另與公婆食用。妯娌兩個,每人偷了工夫喂蠶;每年或夥織生絹三匹,或各織兩匹,穿著得公婆雖無紗羅綢段穿在身上,又通似文王手裡衣帛的老人。後來兩個媳婦侍奉婆婆更是用心加意。後來婆婆得了老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