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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老爺道:“我道是別的甚麼愁帽子來,原來如此!女婿既然做了官,你就是夫人。做夫人的體面,自是與窮秀才娘子不同。若不尋兩個妾房中伺候,細微曲折,難道都好還指使你做不成?這是尊敬你的意思,你怎麼倒不喜歡,倒說是坎上愁帽?你曾見做官的那個沒有三房四妾?只見做長夫人的安享榮華,免了自己勞頓,只有受用,不坎愁帽。女婿久出乍回,這等大喜,你因娶了妾,就是這等著惱,傳揚出去,人就說你度量不大,容不得人。量小福亦小,做不得夫人。你聽我好言,快快別要如此,好生看那兩個人。你賢名從此大起,叫人說某人的媳婦,某人的閨女,如何容得妾,好生賢惠。替人做個榜樣,豈不替為父母的增光?今因女婿娶妾,似這等生氣著惱,一定還要家反宅亂。叫人傳將出去,亮也沒人牽我的頭皮。外人一定說道:‘他母親是誰?這般不賢良的人,豈有會生賢惠女兒的理,”

大奶奶道:“娶妾也是常事,離家不遠,先差個人合我說知,待我不許你娶,你再矯詔不遲。說也不合我說聲,竟自成兩三個家拉到家裡來。眼裡沒人,不叫人生氣麼?”吳推官道:“我若沒有不是,我剛才為甚麼與你賠禮請罪?等爹行後,我再賠禮。”

說話中間,大奶奶漸漸消了怒氣,同陪傅老爺用過酒飯。傅老爺辭回,又再三囑咐了一頓,方才送出回家。大奶奶分付:“叫人收拾後層房屋東西里間,與荷葉、南瓜居住。”荷葉改名馬纓,南瓜改名孔檜,不許穿綢綿,戴珠翠。吳推官在京裡與兩個做的衣服首飾,追出入庫;輪流一遞五日廚房監灶,下班直宿;做下不是的,論罪過大小,決打不饒。制伏的這兩個潑貨,在京裡那些生性,不知收在那裡去了。別說是爭鋒相嚷,連屁也不敢輕放一個。在家在船,及到了任上,好不安靜。每人上宿五夜,許吳推官與他雲雨一遭,其餘都在大奶奶床上。

這吳推官若是安分知足的人,這也盡叫是快活的了。他卻乞兒不得火向,飯飽了,便要弄起箸來,不依大***規矩,得空就要作賊。甚至大奶奶睡熟之中,悄悄的趴出被來,幹那鼠竊狗偷的伎倆,屢次被大奶奶當場捉獲。有罪責罰的時節,這吳推官大了膽替他說分上。大奶奶不聽,便合大奶奶使性子。漸至出頭護短,甚至從大奶奶手中搶奪棍棒。把個大奶奶一惹,惹得惡發起來,行出連坐之法:凡是馬纓、孔檜兩個,有一人犯法,連吳推官三人同坐,打則同打,罵則同罵,法在必行,不曾饒了一次。除了吳推官上堂審事,就是大奶奶衙裡問刑,弄得個刑廳衙門,成了七十五司一樣,人號鬼哭,好不悽慘!起先與那經歷鄰牆,還怕經歷衙中聽見,雖也不因此收斂,心裡還有些不安。及至狄希陳到了任,起初時節,寄姐怕刑廳計較,不敢十分作惡;大奶奶又怕狄經歷家鬧笑話,不肯十分逞兇。及至聽來聽去,一個是半斤,一個就是八兩,上在天秤,平平的不差分來毫去,你也說不得我頭禿,我也笑不得你眼瞎,真是同調一流雷的朋友。有時吳推官衙裡受罪,狄希陳那邊聽了讚歎;有時狄希陳衙裡捱打,吳推官聽了心酸;有時推官經歷一同受苦,推官與經歷的奶奶同時作惡,真是那獅吼之聲,山鳴谷應,你倡我隨!

一日,十一月十五日,吳推官早起,要同太守各廟行香,大奶奶早起要神前參佛。夫婦梳洗已完,穿衣服已畢,那輪該上灶的孔檜,撓著個頭,麻胡著個臉,從後邊跑出來。大奶奶道:“好奴才!我已梳洗完畢,日頭半天,大晌午的,你把頭蓬的似筐呀大,抹得臉象鬼一般。兩個奴才齊與我頂著磚,天井裡跪著!”吳推官若是有識量見幾的人,這一次不曾株連到你身上,你梳了頭上堂,跟了行香,憑他在衙裡怎生髮落,豈不省了這一場的事?他卻不揣,對了大奶奶說道:“馬纓他老早的自己梳洗,又伺候我們梳洗完備。奶奶饒他起來,也分個勤惰。”大奶奶雙眉倒豎,二目圓睜,說道:“我說過的,一人有罪,三人連坐。今日為你待出去行香,不曾數到你身上,你到替別人說起話來!馬纓這奴才,只管他自己起來梳洗,難道不該走到後面叫一聲:今日是個望日,主人公要出去行香,主人婆要參神拜佛,且別挺著腳睡覺,早些起去。’如今三個擰成一股,眼裡沒人,我可不論甚麼行香不行香哩!”叫吳推官也進臥室裡去跪下。

吳推官不敢違拗,順順的走進房內,朝了眠床登時做了個半截漢子。太守堂上打了二點,登時發了三梆,差人雪片般來請,又稟說:“太爺合兩廳都上在轎上,抬到儀門下等候多時。”一替一替的打得那梆子亂響。可怪那吳推官空有鬚眉,絕無膽氣。大奶奶不曾分付甚麼,焉敢起來?倒還是大奶奶曉些道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