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一起的時候,我說了很多的謊話。”
遲疑了一會兒後,她又以審慎的表情注視著我,“你會不會將我看作是一個怪物?”
“迎風!”我提高聲音,以制止和反對的語氣喊道。但聲音立刻像是由高處往低處掉落一樣,逐步減弱。
“迎風,說真的,直到我進這所醫院時,我總還是難以接受這樣的類群存在的。請原諒我實話實說。在北京時,我聽到章言說你是由男子變過來的女人時,既感到震驚,又感到難以接受。我始終不相信。直到伍當天跟我講到你的時候,我才不得不相信。那首先是因為我是看到伍和你們那樣的相愛為前提來說服自已去相信的。”
“現在看到了事實,是因為同情的緣故麼?”迎風問。
“不,不是同情,是理解,更是逐步地開始去接受。我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生存的規律,戀愛的規律和選擇的權利。”我嚥了一口唾沫說,“當然,還有一點遺憾。“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像伍一樣愛你。”接著,我立刻補充道,“當然,在你心裡,我是永遠也沒法做到象伍那樣愛你。”
迎風笑了。接著說:“我離開緬甸,來到中國,或者說,回到中國,也是來尋找伍的。我這一生,最愛的只有伍。”
這話若在伍沒和我交談之前,恐怕會像一根利刺一樣扎我的心。但現在,我好像並不感到難過。連迎風也知道我不會再計較她對我說任何話了。我們成了朋友。知心的朋友。偶爾也能把我當作貼心的弟弟,我甚至也樂意,也預設。
差不多五年來,我一直在暗中跟隨他。至在我的心一直是放在他那兒的。迎風說,他到哪兒,我就到哪兒。但我從來就壓抑著躲避他,不讓他發現我。這主要是因為我不能確認他是不是像我一樣的愛他。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想,只要我愛他就足夠了。我並不奢望能與他長相廝守。以我這樣的身份,我連奢望的權利也是不應當有的。另外,他有女朋友,他並沒有隱埋這些,他就是那麼告訴我他有女朋友,而且他會和女朋友結婚的。我明知道卻並不忌妒。但你不懂,不是真的不忌妒,而是覺得沒有忌妒的權力。再則,愛一個人到了不忌妒的份上,其實是最為瘋狂的愛。再瘋狂,我還是會隱藏起我的瘋狂的。
迎風轉過身來,換了一個姿勢。她背靠著欄杆,說,“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這種人’是沒有愛情的,是不需要愛情的。事實上,我不知道我的同類人是不是這樣,我一直在內心強烈地等待著我的愛情降臨。雖然,我沒權力決定我的命運,但我並不為命運將我變成現在這樣子而有絲毫不滿意的。恰恰相反,我非常滿意我現在作為女性的外表。我同所有男子看我的外貌一樣,我也為我的美麗而感動。我喜歡我的被扭轉和刻意被雕琢而成的女兒身。尤其是伍的出現。我正是因為這副人工雕琢而成的女兒身才使伍注意我的。這是緣份,當然,我從不否認我利用自已的美去有心誘惑伍。但我更相信緣份。那麼多的遊客,我怎麼偏偏只對伍產生愛情呢?我也清楚,伍只是對我的美感動,這沒什麼,我願意為他獻出我的美。包括我的生命。我認定我此生,只是屬於他的。從來就沒有一個男人讓我產生過這樣強烈的願望的。
迎風說到伍時,臉上和眼裡,無不帶著夢幻般的微笑與夢幻般的幸福。這讓我更加確信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我。我再也抑制不住地問了一句,“那麼,那麼你和我在一起,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
迎風理理被江風吹亂的流海,說,“要我說謊麼?”
我突然覺得我這樣問她,實在是太弱智了。這問法的確有些弱智。我撇過頭去看江水,眼裡是籠統的朦朧。我保持緘默,這是唯一的出路。
“你是第一個讓我感受到做女人的幸福的。”迎風將一隻手壓住頭髮,不讓頭髮再次被風吹亂而遮住她的眼。她看著我說,“也許你不相信,但這是真的。除了你之外,我從來就沒有和一個男人做過愛。包括伍。我在打洛緬景飯店曾赤裸裸的站在伍面前,我那時強烈地渴望伍能要我。我是預備將自已全部都給伍的。但伍顯得顧慮重重。伍最後只是吻了我。而且,連吻我都顯得那麼被動。看到伍那樣,我一點都不責怪。我甚至對伍說,‘我現在是你的,你要我哪兒都行。我不需要任何報酬。’伍在遲疑之中要了我,可就是不敢碰我那兒。連看那兒時,臉上都露出恐懼的表情……伍那時是在意我的身份的。”
迎風臉上顯出些悲哀來,象深秋的月光一樣,慘淡慘淡的,同時又在回憶的幸福中來回穿梭,快樂與憂傷彼此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