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叫聲驚天動地。俺看到這種情景,心急智生,不待姥姥吩咐,趨前一步,雙手掄起大刀,接著姥姥劈開的缺口,一咬牙,一閉眼,一刀下去,就把庫丁斬成了兩段。這時,姥姥回過神來,轉身對著監刑官大喊:“執刑完畢,請大人驗刑!”
大人們都面色蒼白,待著木雞。大姨和二姨鬆開了血手,矇頭轉向地站起來。
那庫丁的後半截身體,在那裡抽搐著,沒有什麼大動作。可他那前半截身體,可就了不得了。大人,沒親眼看到的聽說了也不會相信,親眼看到了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夢。那傢伙八成是一隻蜻蜓轉世,去掉了後半截還能飛舞。就看到他用雙臂撐著地,硬是把半截身體立了起來,在臺子上亂蹦噠。那些血,那些腸子,把俺們的腳浸溼了,纏住了。那人的臉金箔一樣,黃得耀眼。那個大嘴如一條在浪上打滾的小舢板,吼著,聽不明白在吼啥,血沫子噗噗地噴出來。最奇的是那條辮子,竟然如蠍子的尾巴一樣,鉤鉤鉤鉤地就翹起來了。在腦後挺了一會兒,然後就疲疲塌塌地耷拉下來了。這時,臺下的看客都噤了聲,膽大地還直著眼睛看,膽小的把眼睛捂起來。還有一些嗓子淺的,捏著喉嚨哇哇地吐。監斬的大人們都騎著馬跑了。我們師徒四個,木偶在臺上,大眼小眼,瞪著那半截庫丁,在眼前大顯神通。他折騰了足有吃袋煙的工夫,才很不情願地前僕,倒地後嘴裡還哼哼唧唧,你捂著眼睛,光聽聲兒,還以為是小孩子鬧奶吃呢。
那畜生繪聲繪色地講完了腰斬刑,啞口無了言,嘴角上掛著兩朵白沫,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觀察著袁大人和克羅德的臉色。餘的眼前,晃動著那半截庫丁的可怕形象,耳朵裡響著一陣陣地尖叫。袁大人聽得津津有味,眯著眼不吭聲。
克羅德側耳聽著翻譯的嘰裡咕嚕,一會兒歪頭看袁,一會兒歪頭看趙。他的動作和神情,讓餘想起了一隻蹲在岩石上的老鷹。
袁大人終於說話了:“總督閣下,依下官的看法,就用腰斬刑吧。”
翻譯低聲把袁大人的話翻過去。克羅德咕嚕了幾句鬼子話,翻譯道:“總督想知道,腰斬後,罪犯還能活多久?”
袁大人對著那畜生揚起下巴,示意他回答。
他說:“大概能活抽袋煙的工夫,不過也不確定,有的當時就死,好比砍斷了一截木頭。”克羅德對著翻譯咕嚕了一陣。
翻譯道:“總督說,腰斬不好,讓犯人死得太快,起不到震懾刁民的作用。
他希望能有一種奇特而殘酷的刑罰,讓犯人極端痛苦但又短時間死不了。總督說,他希望執刑後,還能讓犯人活五天,最好能活到八月二十日,青島至高密段鐵路通車典禮。“
袁大人道:“你用心想想,有沒有這樣的好法子?”
那畜生搖搖頭,說:“把犯人吊五天,什麼刑也不用,也就吊死了。”
克羅德對著翻譯又咕嚕了一陣,翻譯道:“總督說,中國什麼都落後,但是刑罰是最先進的,中國人在這方面有特別的天才。讓人忍受了最大的痛苦才死去,這是中國的藝術,是中國政治的精髓……”
“放屁,”餘聽到袁大人低聲說,但他馬上就用高聲大嗓把前面的罵聲遮掩了,他不耐煩地對著那畜生說,“你好生想想看,”然後他又對克羅德說,“總督閣下,如果貴國有這樣的好刑罰不妨也介紹給他,這事兒比造火車好學。”
翻譯把袁大人的話對克羅德翻了。克羅德皺著眉頭冥思苦想;那畜生垂著頭,肯定也在挖空心思。
克羅德突然興奮起來,對著翻譯咕嚕。
翻澤說:“總督閣下說,歐洲有一種樁刑,把人釘在木樁上,可以很久不死。”
那畜生的眼睛突然變得極亮,神采飛揚地說:“大人,小的想起來了。早年間小的聽師傅說過,他的師傅的師傅,在雍正年間,曾經給一個在皇陵附近拉屎的人施過檀香刑。”
袁大人問:“什麼檀香刑?”
畜生說:“小的師傅說得比較含糊,大概是用一根檀香木橛子,從那人的穀道釘進去,從脖子後邊鑽出來,然後把那人綁在樹上。”
袁大人冷笑著說:“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那人活了幾天?”
畜生說:“大概是活了三天,也許是四天。”
袁大人讓翻譯趕快把話翻給克羅德。克羅德聽得眉飛色舞,用結結巴巴的中國話說:“好,好,檀香刑,好!”
袁大人說:“既然克總督也說好,那就這樣定了。給孫丙上檀香刑,但你們必須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