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之一訝,將目光從簾外收回,笑笑:&ldo;馥之知曉,不曾在意。&rdo;姚虔看著她,沒有說話,心中卻有些黯然。馥之性情通透明理,他也一向覺得自己將馥之安排得很好,可如今,他卻慚愧自己多年寄情雲遊,竟沒能再給馥之一個足以為她抵擋一切的家。馥之卻不知叔父心思,未幾,她聽到外面馭者報說家宅將至,稍稍整理衣飾,準備下車。馬車在西府門前停下,家人忙過來侍候。&ldo;主公。&rdo;姚虔下車的時候,一名家人稟道:&ldo;有一人在此等候許久,說要親自見主公。&rdo;說完,指指不遠處。姚虔訝然望去,卻見一箇中年人走過來,身上衣物齊整。&ldo;公子。&rdo;那人在姚虔面前站定,微笑一禮:&ldo;可還記得在下?&rdo;姚虔看著他,辨認片刻,目光倏而一深。&ldo;叔父?&rdo;身後,馥之已經下了車,面帶詢問地看著他們。姚虔看向馥之,面色已恢復和緩,溫聲道:&ldo;馥之先進去吧,叔父有故人,要敘些話。&rdo;馥之神色詫異,看看姚虔,又看看來人。她沒有違逆,答應了一聲,面帶疑惑地轉身入內。顧昀一路到了城北的新安侯府。新安侯是大長公主現任夫婿竇寬的封號,這處府邸便是大長公主現局之所。大長公主兩嫁,顧氏與竇氏之間到底微妙,顧昀平日也是不來的。不過今晨去承光苑之前,新安侯府突然派來家人,說昨夜大長公主染恙臥c黃了。顧昀當時有事在身,對那家人說一聲&ldo;知道了&rdo;,便去了承光苑,好不容易忙完了,這才匆匆趕回。新安侯府前早有家人望見顧昀,忙過來服侍他下馬。&ldo;我母親如何了?&rdo;顧昀問。家人低頭答道:&ldo;小人不知。&rdo;顧昀沒再說話,跨入府門,徑自往裡面走去。新安侯與顧昀關係淡淡,在朝中見到,二人向來不多言語,顧昀偶爾來看母親,新安侯也極少露面。家人素知狀況,也不引顧昀去見新安侯,卻帶他一路去了西庭。西庭的正室之中,織錦帷帳半垂,燭火中,柔光流動。顧昀由侍婢帶入室中,一眼就望見了倚在繡榻上的大長公主。她似乎正看著手上的什麼東西,髮絲半綰,身上鬆鬆地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一貫的貴態,卻也真有幾分病人的樣子。&ldo;母親。&rdo;顧昀走過去,向她一禮。見顧昀來道,大長公主面露笑意,放下手中的東西,柔柔地道:&ldo;我兒來了。&rdo;說著,指指一旁的茵席,讓他坐下顧昀依言坐在席上,看看她,片刻,道:&ldo;母親的病可好些了?&rdo;大長公主看著他,微微一笑:&ldo;今日服些湯藥,好轉了許多。&rdo;自從離開顧氏,這個兒子便與自己素來不甚親厚,這句問候雖是淡淡,她心底還是浮起了些暖意。顧昀道:&ldo;如此。&rdo;少頃,他的目光卻落在榻上。一個小小的妝盒甚為惹眼,形制奇巧,紋飾精緻。&ldo;這是母親舊物,今日拿出來看看。&rdo;大長公主淡淡道。顧昀頷首,沒有接話。&ldo;可用過膳了?&rdo;大長公主問。&ldo;未曾。&rdo;顧昀道。大長公主一笑,喚了侍婢一聲,未幾,家人魚貫而入,將飯食擺到了顧昀面前的案上。&ldo;用膳吧。&rdo;大長公主微笑道。顧昀來時便心知在新安侯府用膳是免不了的,看看母親,頷首一謝,坐到案前。燭光微微舞動,室中除了些細微的進食聲和滴漏時而的落水聲,再無動靜。大長公主注視著兒子,目光脈脈。待顧昀用膳完畢,大長公主讓家人來將食器收走。便開始隨意地向顧昀問些些近況,又問顧氏兩位老人的身體。顧昀簡短答了。兩人說著話,毫無默契,恰如素來一般。大長公主卻似無所察覺,待滴漏至亥時,大長公主低低地打了個哈欠。&ldo;母親為你收拾了一見屋舍,就在後苑,我兒去歇息吧。&rdo;顧昀正要告辭,卻聽大長公主道。顧昀詫異,想也不想,拒絕道:&ldo;不必勞煩,兒已吩咐家中留門。&rdo;&ldo;無妨。&rdo;大長公主微笑:&ldo;我先前已遣人與那邊說過,你來探病,須留一夜。&rdo;顧昀驚異地看著母親,眉頭微微鎖起。&ldo;昀。&rdo;大長公主深深地注視他,輕嘆口氣:&ldo;你我年節至今,見過幾次?在母親這裡留一宿也不肯麼?&rdo;那目光中帶著幾許慈愛,幾許期盼,顧昀看著她,不語。他心中長嘆一口氣,有些軟了。她畢竟是自己的母親,話說到這個地步,母子間的隔閡已再無掩飾。況且,她正在病中,自己若不應,只怕真會氣出事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