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布身上的鎧甲又滑又粘,顯然是沾滿了人血。看來為了尋找欒玲,欒布已經不惜親自上陣。身邊只餘下不到五百人,剩下的不是被吳軍消滅,便是被困在莊子的某處地方。欒布帶著這些人左突右殺,就是為了尋找這個心愛的孫女。
顫抖的手摸著瓷器一樣的臉蛋,努力的抹掉血跡,發現不是傷痕。欒布已經咧開了大嘴,又將孫女推開仔細的打量身上有沒有受傷。老傢伙樂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這些吳軍都是沒卵子的,咱玲兒一個女娃娃能殺個七進七出。弟兄們殺啊,殺進軍寨。等幾天竇大將軍的援軍就到了。”
可是殺去軍寨談何容易,他們這四百多人已經被吳軍團團圍死。軍寨在莊子的另外一端,足足有兩三千步的距離。平時不算什麼,只是多走些路罷了。現在這兩三千步可就要了老命,幾乎是每走一步便有人倒在地上。
才衝了幾百步,便被射來的弓弩壓進了一處院子裡。
家兵憑藉附近的幾處院落抵擋著吳軍的攻擊,雙方都殺紅了眼睛。每一處路口都堆滿了屍體,夕日寧靜的莊子現在變成了人間地獄。
“爺爺,向雲侯求援吧。讓他接咱們進到軍寨裡面去。”欒玲急道。
“他就一百多人,怎麼救咱們。救咱們他的軍寨還守不守。”欒布看著遠處的軍寨無奈的道,作為一個將軍他更知道這個時候的形勢。
看了一眼血染徵袍的孫女,欒布的眼睛裡流出了一滴渾濁的眼淚。一個人如果還知道流淚、還知道痛苦,那必然就還有他要守護的東西。欒玲便是欒布心底的那份守護,花朵一般的年紀卻要和自己死在這裡。
欒布看著遠處的軍寨,大概還有兩千步的距離。一定要將玲兒送進去,哪怕這把老骨頭折在這裡也要送進去。
一蓬火箭射了過來,賴以藏身的茅草屋頓時濃煙滾滾。幾名欒家的家兵衝出屋子,立刻便被射成了刺蝟。
“弟兄們,想活命的跟我殺進軍寨。”拾起一面盾牌,扔給欒玲欒布揮舞著長劍,發瘋一般的衝向阻攔的吳軍士卒。
鋒利的長劍,一下便削掉了一個長戟的槍桿。銳利的劍鋒隨後便劃在了那名軍卒的脖子上,鮮紅的血液像噴泉一樣湧出,在陽光下綻放最後的美麗。
欒家的家兵見家主如此,彷彿一瞬間忘記了疲憊。全部都揮舞著兵刃,衝向數倍於己的敵軍。欒布狀若瘋虎,事實證明縱橫山東數十年的老傢伙果然名不虛傳。一把長劍猶如吐著芯子的毒蛇,幾乎每揮動一下便會帶走一名敵軍的一些零件或者生命。
手下的殺才更是奮勇當先,這些傢伙平時便是好勇鬥狠之輩,此時打出了兇性。吳軍士卒哪裡能抵擋的住這群如狼似虎的傢伙,數百人一隊的軍卒居然被衝散。
項三秋站在高處看著這個正在衝殺的老友,神情有些落寞。
想起當年的把酒言歡,再到現在的各為其主。命運……如果真的有人類所謂命運的話,那麼命運的轉輪從開始轉動之後,所有人就都在命運的流程裡生、離、死、別,隨著命運之輪的轉動永不能再停歇!
項三秋將頭高高的昂起,努力讓自己的眼睛看著湛藍的天空,即使雙目被刺痛也不肯低頭。他怕一低頭,眼淚會瞬間流下來。
他失敗了,眼淚終於溢滿了眼眶,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溼溼的鹹鹹的,苦澀的味道順著味蕾佔領了整個口腔。
好久沒有嚐到這種味道,上一次是什麼時候?項三秋已經忘記,他不記得上一次自己什麼時候哭過。
“弓弩手壓上去,趁他們沒有衝進軍寨上那種可怕弓弩的射程,格殺!”
項三秋痛苦的下著命令,作為一名戰場上的將軍,他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麼應付。殺掉這些人,讓軍寨裡面的人得不到援助。如果讓這些人逃進軍寨,那麼想要攻下這麼一座軍寨要多死許多的人。
一步兩步,每走一步欒布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鮮血的腳印。他身後的欒玲便踏著這個腳印前進,距離軍寨已經越來越近。快要到一千步了,前面的吳軍人牆並不厚實,再鼓一把力氣便可以衝過去。
欒布胡亂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滑膩的人血讓他握劍的手有些打滑。不過他失敗了,因為他盔甲上的血更多,擦手不成反倒沾上了更多黏糊糊的鮮血。
“弟兄們,衝過去就能活命。跟著我衝啊。”
一個好的將領在關鍵戰鬥中從來都不喊〃兄弟們上〃之類的話,卻經常表現出〃同志們跟我來〃的道德風尚。欒布無疑是一個好的將領,領導帶頭打衝鋒,手下這幫子小弟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