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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蓁叫她哄著喝了一碗熱牛ru,真個闔了眼兒睡起來,丫頭們大氣兒也不敢喘,成王進來朱衣給他打了一個手勢,他便放慢了腳步,紀氏見這個模樣,趕緊拉一拉梅氏,兩個人反往西屋裡去:&ldo;這時候該叫她們兩個呆一處呢。&rdo;她心裡暗暗慨嘆,只道進了宮門一步如履薄冰,明蓁也確是過得艱難,可得了這麼個丈夫,作女人的,為了這份子心意也得苦掙到底了。她們兩個坐定了,便有小宮人拎了食盒來,梅氏道一聲謝,小宮人帶著笑退了下去,她嘆一聲:&ldo;平平安安生下個男孩來才好呢。&rdo;等往後開了府再到封地去,這個兒子就是世子,女兒的位子就保住了,梅氏自個兒得丈夫寵愛近二十年,卻還擔憂這個,紀氏一聽便笑了:&ldo;大姐兒是個有福氣的,這一胎不論男女都是頭生,只他們倆好,這外孫子總少不的。&rdo;宮室裡修的大玻璃窗戶,此時寒風吹不進來,只看見風捲細雪,越下越大,紫萼帶了宮人捧了毯子氈子來,叫她們挨著歇一歇,又說了一句:&ldo;王爺也在那邊陪著睡了。&rdo;成王就和衣躺在妻子身邊,上輩子她生孩子的時候,他沒能在她身旁陪她,讓她落下病根來,這一回說什麼他都要陪著,搓熱了手伸進被褥裡去,悄悄握了明蓁的身,宮人都立在簾子外頭,裡邊就只有他們夫妻兩個。他的手才抓上去,明蓁就反握住了他,拿指頭輕輕撫他的手背,眼睛還閉著,嘴角卻翹起來,輕聲道:&ldo;我不怕,你也別怕。&rdo;分明不同,可他卻眼眶一熱,這話她上輩子說過,奪宮的時候,不是登上金鑾殿,就是作劍下魂,她帶著孩子,送他出門,也是這樣下著大雪,他的甲衣上凍得結了冰霜,她就是伸出這雙手來,又軟又幹燥,撫過他的臉說了這句話。他忽的覺著喉嚨口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明蓁半晌不曾等到他迴音,悄悄睜了半邊眼睛,轉過去打量他,看見丈夫這個黑漢子臉上竟有澀意,輕輕笑了一聲,伸出手來去碰他的眼角。叫他躲了過去,翻身兩手壓住了她,明蓁眨眨眼兒,見他傾身過來,把眼一闔,額上一點濡溼,他說:&ldo;生了這一個,你養養,我們晚點再生,是我太急了,下回不在裡頭。&rdo;情到濃時,哪裡忍耐得住,明蓁不意他說這個,滿面通紅,氣的捶他一下,外頭人分明聽見了,卻不敢進來,明蓁聽見外頭風颳著樹上冰稜的聲音靠著丈夫睡著了。等她叫陣痛疼醒,一睜眼兒就看見丈夫睡著,原來還忍得住,等忍不住呼痛了,他一骨碌翻起來,衝出去拎了催生嬤嬤進來。頭一胎生的時候久了些,成王在廊道上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他殺過許多人,披著甲衣上戰場的時候,手起刀落,人骨頭硬,砍得刀都捲了邊兒,只憑著一股子蠻力削人的腦袋,頭顱滾出去,血濺在身上溼了衣裳紅了眼眶,頭髮叫血凝住結了塊,若能有水泡一泡,能倒出一盆血水來。他想好了,若不行就他來,側切開個口子,可光這麼想,就叫他手抖,看她耳朵眼上扎的洞都覺得疼,怎麼能拿刀子去碰她。他也不回內室,只在廊上盤腿坐著,他一走動,裡頭外頭的人都不安,明蓁在裡邊疼著,還得分神顧著外頭,怕他凍著了,出來叫了幾回讓他去睡,他就乾脆坐下來。小祿子要拿氈子給他擋風擋雪,他都給拒了,他曾經這樣抱著刀坐在城樓上七天七夜,渴了就抓把雪往嘴裡塞,餓了還是抓把雪往嘴裡塞,這麼著才打了頭一個艱難無比的勝仗,可他知道里頭一定更難,十來天不曾傳信回去,只怕當他們已經城破人亡了。他得了很重的胃病,吃東西要軟要爛,她就頓頓親手做,拿魚湯把粥燉成糊糊給他吃,夏日裡看著他不許碰冰不許喝涼水,他的身子慢慢養好了,可她卻沒支撐住,那個千難萬難養住的孩子一去,她也就跟著去了。梅氏紀氏兩個在裡邊,自然看得見窗戶外頭的影子,紀氏越看越是嘆息,真一番的深情厚意,天下女人哪一個不想要這般福氣。明蓁這一胎時候雖久些,到底是瓜熟蒂落的,等到第二天夜半,這個孩子總算生了下來,裡頭的明蓁已經是醒醒睡睡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下邊一直在疼,先還有力氣叫,後頭就連喊都沒力道喊了。張皇后那裡來問了好些回,太子妃也差了人來,元貴妃卻無半點訊息,成王為著上一回明蓁受的磨搓,已是同元貴妃一系連面子情都持不住了,太子為著這個越發待這個弟弟好,還開了庫拿了一枝成形的老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