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澄哥兒中了童生試，眼看著能定下來了，偏又生了波折，紀氏心裡嘆息，還拎了那件袍子：&ldo;針線倒是越發好了，這一身倒是襯了舜英的。&rdo;說著點點她：&ldo;給老太太的點心可蒸了沒有？&rdo;明沅一點頭：&ldo;蒸著了，連著給外祖母的也一併做好了。&rdo;這說的外祖母可不是紀氏的後母小胡氏，而是黃氏的婆婆曾氏，明沅是專炒了素ròu松出來裝在罐子裡頭送回去的。只一回明沅就看出來了，她說是茹素的，可吃的素菜卻樣樣都講究，那一桌子素，不是外頭專做素齋的，等閒且辦不出來，於曾氏不過一頓早飯，便是老太太那裡吃的也並不差什麼了。黃氏這個婆婆怕是十分難纏的，明沅如今有了天然優勢，怎麼不趕著討好，素ròu松是拿豆渣炒出來的，吃口自然不比真ròu，卻總有那麼幾分意思在，曾氏便不覺得好吃，為著膈應兒媳婦也能誇出十七八朵花來。黃氏再氣也是無法，明沅回回做了送去，黃氏那兒總沒有好話，送東西的婆子是打紀氏這兒派過去的，就是紀家跟出來的老人，黃氏是想扣下也不能夠，只說得些個酸話，再把東西送去。紀氏衝著明沅點點頭：&ldo;你一向妥當的，我再不憂心，你看看可要給明漪捎些什麼去？&rdo;這會兒顏連章早到了江州，連著那頭出的好絲都送了一百捆來了，叫紀氏拿出去織緞子，正好給幾個女兒添妝。明沅給明漪作了件小娃騎魚的肚兜，還拿五彩絲繩給她做了長命縷，俱是給她端午這天戴的，紀氏這頭也有東西要賞給蘇姨娘，一道發船，先去錫州再到江州，正好載了節禮再送回來。紀舜英接著東西的時候，人正在書院裡，他一個人住在小院裡，還不如住在書院中，青松綠竹也都慣了的，一旬日往回收拾些衣裳，再把髒了的送回去漿酒，紀長福這差事領得鬆快，他也有年紀了，在往宅門裡頭聽差，骨頭也使不動。到得節前紀家的東西還沒送來，顏家的又先到了，這也成了慣例，黃氏是當家主母，她那邊拖上兩日，這頭可不就晚上三四日了。禮盒一到，紀長福先切了一個鹹鴨蛋下酒，叫他渾家嗔一聲：&ldo;還沒給哥兒送去呢。&rdo;紀舜英光身一個，也吃用不得這許多東西，倒有一半兒是給他們吃的，可還沒送去先動了，叫人看見可不好：&ldo;青松綠竹那兩個嘴巴最尖，瞧見了可不得說。&rdo;這回天兒晴，又急趕著往江州再送下一趟的禮，抬禮來的人只略坐坐就走了，紀長福揮得手：&ldo;哪兒能，算日子也是明兒才來的。&rdo;他渾家長福嬸伸了指頭戳他一下：&ldo;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這樣大的黃魚，可不得蒸兩條送過去，這小的，咱們留下一半兒，一半兒拿酒糟了送去也好。&rdo;說著嘖得一聲：&ldo;說不得哥兒就是舉人老人，這會兒待他盡心些沒錯。&rdo;紀長福滋溜一口酒，拿筷子沾點兒鹹蛋黃，砸巴了嘴兒：&ldo;這鴨蛋可真好，切出來這油，早上蒸的饅頭給我熱一個，我就著吃，家裡送來的可沒這吃口。&rdo;長福嬸蒸了魚，敲了對面的門，叫出個半大小子來，摸了十幾個錢給他，叫他擔了東西跟著紀長福往書院去一回。黃魚連湯帶水，紀長福自家拎了食盒，把衣裳香包叫那小子拎著，一路到得東林書院，送進紀舜英房裡，青松接了東西點一點，一看這樣就知道是顏家送來的：&ldo;這又是姑太太送來的？&rdo;紀長福點一回頭：&ldo;可不是，家裡的只怕還得晚上兩日。&rdo;何止晚兩日，說這話他們且不信：&ldo;這黃魚是剛蒸的，蒸了兩尾來，哥兒吃著好，再回去吩咐，一共有十條，小的也已經糟起來了，等入了味才送來。&rdo;青松點了頭，開了包裹看見衣裳等物，知道是那一位裁的，道一聲：&ldo;長福叔你且等等，少爺往前頭吃豆腐花去了，我去請他。&rdo;東林書院外頭的豆花攤子生意尤好，五文錢就能吃一碗帶ròu碎的豆腐腦，紀舜英圖這個吃的痛快，夏天日裡一碗下肚出得一身汗，冬日裡吃這一碗手腳都暖和了，便是當點心也總得來一碗。攤前支了兩張桌子，擺了幾把椅子，天兒越發熱起來，除了豆花還賣起涼麵來，不日就要端午，也裹得粽子賣。這攤上賣的豆花最香，原來生意就好，前一向老婦人病了，家裡的女兒出來幫襯，這回可了不得了，東林書院裡這些個學子，無一不知，這攤上有個豆花西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