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舜華回來了就先偷偷去了徐家,他沒敢進門,就在門口的瓦肆裡叫了一碟花生一杯清茶,見著大丫開門出來了,才跟了上去,就要過中秋了,籃子裡頭卻還不過那幾樣菜蔬。大丫自也瞧見了他,卻不敢上來相認,到了過街過了橋了,才敢喊一聲大哥,紀舜華見著她籃子裡那三條糙魚,怕她吃不好,摸了銀子出來,叫她買些肥蟹回去過中秋,大丫連連擺手:&ldo;這魚不是姑娘吃,姑娘吃素呢。&rdo;甜沙月餅新鮮桂枝還有烏玉珠葡萄紅子大石榴,俱是他買了給徐蘊宜的,又問大丫她過得如何,每日城做些甚,大丫懵懂:&ldo;不過就做那些,做個針線,再念唸經。&rdo;紀舜華原想問的,是她有沒有提及過他,這麼看來也不必再問,她打心眼裡就沒信過他能娶她作妻子。此時說些信與不信的話,半點用處也無,不到媒人能上門提親,她必是不會信的,紀舜華叫大丫替他問一句,買了雲儀紙馬:&ldo;中秋,總要拜一拜月亮。&rdo;說著就轉身走了,大丫站了半日,想著他們在小院裡掛了紅綢扎彩那一回,倒替這兩個生生嘆一回。紀舜華回了家還是一付悶模樣,見過黃氏磕了頭,說是同窗請他回來拜先師的,八月二十七,日子過了就要走,等著來年下場再回來。紀懷信自家文章不通,問了紀舜英,聽見他說已經有了些底子,心裡自然高興,原來中秋宴就要辦,兒子回來了,又叫加了幾個菜,就是黃氏,原來成日裡昏昏躺在c黃上的,也能起來了,不獨起來了,還料理起紀舜華的飯食來。紀舜華卻是哪兒也沒去,拜了家人就先來了小院,紀舜英休沐在家,正坐在書房裡看書,明沅就臨著窗替他做鞋子,做了這許多年,閉了眼兒也能剪出鞋樣子來,她依著硬紙剪了個下來,叫紀舜英坐下翹了腳比劃一回,果然正合適。明沅有些得意的比了一回:&ldo;得虧得你這腳不再長了,原給你做鞋的時候就怕送了去你又穿不了,回回都得放寬了半寸做。&rdo;紀舜英把書卷一放,上手就要來抱她,兩隻手緊緊扣住腰,臉湊過去要香面頰,明沅拿鞋樣子擋著:&ldo;窗還開著呢。&rdo;才落了一場秋雨,吸一口都是溼漉漉的花香味,到底叫他膩住了,纏著壓在竹榻上弄過口舌,身子底下熱騰騰的,光是挨著都舒服,忽的聽見紀舜華來了,明沅趕緊推開他,自家往臥房裡去了。紀舜華來,卻不是來見紀舜英的,卻是想見一見明沅:&ldo;我想請嫂嫂替我走一回,問一問她可願意嫁給我。&rdo;明沅不知其事,紀舜華頭雖垂著,卻全說了,聽的明沅怔在當場,拿眼兒看一看紀舜英,見他正著一張臉,不置可否的模樣,心裡嘆口氣:&ldo;三弟可曾想過,便是她肯了,太太肯不肯?太太倒也不必不肯,只往c黃上一躺,她進了門,難道要背上了氣壞婆母的名聲?&rdo;紀舜華這回抬起頭來:&ldo;只要她心裡願意,我再不會叫她吃苦。&rdo;☆、 烤腰子明沅不由得失笑,紀舜華嘴裡說的堅定,可若是黃氏以死相逼,他又能如何,扣個不孝的帽子,便是科舉出來,也當不得官。可看他這模樣,確是對那位徐家姑娘情根深種,兩個在一塊兒才多少時候,竟能叫他一意往書院去讀書,他若是真中了功名,紀懷信還怎麼肯結一個這樣的親家。紀舜華有些狼狽的看著明沅似笑非笑的神色,也知道此時說的還是空口白話,他原是想著科舉的,也確是下了苦功,可越是往下讀,越是知道書山有路,以勤為徑且還不夠,能登頂的必得是天賦非凡的,便是他能三年一考,難道徐蘊宜還能等他三四個三年不成?若是一味跟家裡伸手,這輩子也立不起來,只要還伸手一天,就得看一天的臉色,自家的親孃自家知道,恨不得割ròu喂他,可等他真娶了徐姑娘,黃氏只怕得割她的ròu。&ldo;我想請嫂嫂代為一問,若是她肯,這一科不中,我便去行商。&rdo;小本經營的本錢還是拿得出來的,有了進項,不必再跟黃氏伸手,婆媳不在一個屋簷下,便是苦也有限。紀舜華心裡還惦記著那個小院,淺淺兩間房,搭了藤羅架,井臺灶頭樣樣齊全,聖人說一簞食一瓢飲,比住著他那大屋子,睡著高c黃軟枕食著金蓴玉粒,那個簡陋的屋子叫他安寧的多。紀舜英原來不懂得,心裡還詫異過,他求而不得的,紀舜華竟是身受其中卻不覺得甜。可成了家,他倒懂了一點,守著這麼一個人,高官厚祿也再不肯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