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話那男人沉吟了一下,伸手摘下了頂子,露出一張與光緒神似的臉來,說道:“冒昧前來覲見,還請鍾公公代為通傳。”
鍾德全大吃一驚,看那面貌體態、神情動作,不是醇親王載灃是誰?再向其他兩人看過去,他們見載灃已經露出真容,便也撤去了掩飾,露出另外兩張相似的面容來。雖然鍾德全並不與他們熟識,但好歹還是認得的,卻正是多羅郡王載洵,和貝勒爺載濤。
想不到竟是他們三兄弟聯袂前來,這下鍾德全明白小義子為何說他不敢違背來人的意思了這三人都是皇室宗親,又是皇帝血緣上的親兄弟,他們這些奴才又哪裡敢幹涉他們的行動?
鍾德全趕緊跪了下來,說道:“奴才不知是醇親王、郡王、貝勒爺駕到,多有冒犯,請各位爺恕罪。”
載灃急忙伸手把他扶了起來,和顏悅色道:“鍾公公這是哪裡的話?我等冒昧前來,多有失禮,還望鍾公公不要介意才是。”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一個錦囊給塞在了他的手裡,“還望公公代我等向皇上說明一下,我等有要事求見。”
鍾德全在宮中浸yin多年,自然知道載灃這是在做什麼,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並沒有接過那個錦囊,笑眯眯地說道:“幾位爺想見萬歲爺,又何必那麼麻煩?萬歲爺平日裡總是念叨著幾位爺,只可惜不能時時相見,如今您幾位來了,必定高興都來不及呢,又需要什麼通傳?要是奴才真這麼做了,怕是立即就要吃板子了。幾位爺,請隨奴才來吧。”說完,側身讓出了門口的道路。
載灃一向都用錢打點著宮裡頭的太監宮女乃至禁軍,這回還是頭一次送錢給人居然被拒絕,不由大為驚訝,看了這位光緒身邊最親近的太監一眼。他之前為了避嫌,跟光緒皇帝的交流並不多,也不知道這太監對光緒究竟忠不忠心,如今看來,至少這人品還算不錯的了他對兩個弟弟使了個眼色,既然鍾德全不收,便將錦囊放回了袖中,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笑道:“如此,就多謝公公了。”
“不敢不敢,這是奴才分內的事。幾位爺請隨奴才來。”鍾德全說著,率先走在了前面。
載洵和載濤從頭至尾一聲不吭,此時也默默跟在載灃的身後,任由他去跟鍾德全交涉,完全不曾插手。
此次三兄弟冒著巨大的風險潛進頤和園,事前早已做過全面的安排。進了園子之後,一應交涉全都交給載灃去做,一來是為了安全起見,二來也是因為他最熟悉該如何跟宮裡的太監們打交道。
而鍾德全則一邊走,一邊偷偷地打量著兩位不常見的皇帝的親弟,尤其是最後面那位載濤貝勒。他可不敢忘記,如今萬歲爺最寶貝的婉貞福晉原本就是載濤的妻子,如今他竟然跑到這裡來,不問可知必定是要來見福晉的了,萬歲爺又該如何處理?
難怪方才載灃說他們即使去求慈禧太后也是絕對不可能被允許見皇帝的,慈禧太后又怎會允許那個被搶了自己妻子的男人去跟皇帝面對面呢?
而,這三位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福晉生病的混亂時刻前來,顯見是準備齊全。可他們又怎知福晉患病?難道是哪裡走漏了風聲不成?
想了想方才的小義子,他不禁心生警惕。看來,皇帝身邊的人需要好好排查一下了啊人心隔肚皮,即使是親兄弟也不可掉以輕心,更何況難說會不會還有其他人在皇帝身邊安插了眼線,不找出來,皇帝和他必定寢食難安。
幾人來到西暖閣前,鍾德全停下了腳步,轉頭對載灃等人笑道:“幾位爺,請稍待,容奴才先去跟萬歲爺說一聲。”
載灃忙道:“那是應當的,麻煩公公了。”
鍾德全笑了笑,推門而入。
載濤雖然也停下了腳步,但那面上卻忍不住露出了激動的神色。看著臥室洞開的大門,他幾乎難以遏制立刻衝進去的衝動。
婉貞就在這裡面啊
多長時間了?他聽不到婉貞的聲音,看不到婉貞的笑容,一天到晚心裡都空蕩蕩的,渾渾噩噩,完全不知道這些日子究竟是怎麼過來的如果不是期待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婉貞、再次跟她長相廝守的心願支援著他,怕是早就倒下了吧他幾乎每天都會去載灃的家裡,聽著他們輾轉從宮裡、頤和園裡傳來的訊息,不求別的,只求聽到婉貞平安無恙,便於願足矣。這番痴情,直瞧得載灃夫婦慨嘆不已,便是原本對此還有些怨言的幼蘭,到後來也不再說什麼了,反倒為婉貞有這樣的一位夫君而欣羨不已。
然而,就在幾天前,事情突然發生了變化。
從頤和園裡傳出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