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何情況下,光憑祈禱和上訴是不足以保障巴黎市民權的,所以在市政廳的閣樓上才一直儲存著生了鏽的某種精良的弩炮。
打從那時起,河灘便是這種淒涼的景象,時至今日,依然如此,一方面是由於它令人產生一種厭惡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多米尼克·博卡多建造的陰森森的市政廳代替了柱子閣。應當說明一下,鋪著石板的廣場正中央,長年累月並肩豎立著一座絞刑臺和一座恥辱柱——當時人們稱做“正義臺”和“梯子”,也起了不小的壞作用,叫人慘不忍睹,迫使人們把視線從這可怖的廣場移開。在這裡曾有多少生龍活虎般的健兒斷送了生命!也是在這裡,五十年後發生了所謂聖瓦利埃熱病①那種斷頭臺恐怖症:這是所有病症中最叫人毛骨悚然,因為它不是來自上帝,而是來自人。
順便說一句,三百年前死刑在這裡肆虐,到處仍是鐵碾②,石條絞刑臺,深陷在石路面上常年擱置在那裡的形形色色刑具,這一切堵塞了河灘、菜市場、儲君廣場、特拉瓦十字教堂、豬市場、陰森可怖的鷹山、捕頭哨卡、貓廣場、聖德尼門、尚波、博代門、聖雅各門、尚且不算那些府尹、主教、教士會教士、住持、修道院院長在這裡伏法的數也數不清的“梯子”;尚且也不算塞納河中的溺刑場;所有這一切如今已不復存在,每想到此,多少感到寬慰。今天,死神的片片盔甲已墜落,其排場闊綽的酷刑、異想天開的刑罰、每五年在大堡重換一張皮革床③的嚴刑拷打,統統已相繼被廢除了;死神這封建社會的老霸王,幾乎被逐出我們的法律,被逐出我們的都市,一部又一部法典加以追究,一個廣場又一個廣場加以驅趕,如今在我們廣大的巴黎,只剩下河灘廣場上一個可恥的角落還有一座可憐巴巴的斷頭臺,鬼鬼祟祟,慌恐不安,丟人現眼,彷彿老是提心吊膽,生怕幹壞事被人當場逮住——因為它每次幹完勾當就馬上溜之大吉,所有這一切叫人怎能不感到欣慰呢!
①也是一種酷刑,把犯人綁在皮革制的床架上,進行殘酷的鞭笞。
②指碾刑。這是中世紀一種酷刑,先把犯人砍去四肢,再用鐵碾把犯人身子碾成肉泥。
③聖瓦利埃為查理八世的將領。查理八世為了取得對那不勒斯的繼承權,對義大利發動了一場戰爭,結果慘敗而歸,導致大批法國人死亡。這種“熱病”就是指這場災難。
第二卷 第03章 “以吻換揍”
(BesosParaGolpes)
皮埃爾·格蘭古瓦來到河灘廣場,全身都凍麻木了。為了免得碰上兌換所橋上嘈雜的人群,免得再瞅見約翰·富爾博所畫的旌旗,他故意取道磨坊橋;可是主教所有那些水磨輪子都在旋轉,他走過時,還是濺了一身水,連粗布褂兒都溼透了。而且他覺得,由於劇本演出慘遭失敗,益發怕冷了。於是,急忙向廣場中央燃燒得正旺的焰火走近去。然而,焰火四周人山人海,圍得水洩不通。
“該死的巴黎佬!”他自言自語,因為格蘭古瓦身為真正的戲劇詩人,獨白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們竟把火給我擋住了!可我迫切需要站在哪個壁爐角落裡烤一烤火。我腳上的鞋子喝足了水,那些該死水磨哭哭泣泣,澆了我一身!巴黎主教開磨坊真是鬼迷心竅!我倒真想知道一個主教要磨坊有什麼用!難道他期待從主教變成磨坊老闆嗎?如果他為此只欠我的詛咒的話,我馬上就給他,給他的大教堂和磨坊!請瞧一瞧這班遊手好閒的傢伙,他們是不是挪動一下位置!我倒要請教一下,他們在那兒幹什麼!他們在烤火取暖,妙哉!在望著千百捆柴禾熊熊燃燒,多麼壯觀呀!”
走前仔細一看,才發現群眾圍成的圓圈比取暖所需的範圍要大得多,而且觀眾並不單純是受千百捆柴禾燃燒的美景所吸引才蜂擁而來的。
原來是在人群與焰火之間一個寬闊的空地上,有個少女在跳舞。
這位少女究竟是人,還是仙女,或是天使,格蘭古瓦盡
管是懷疑派的哲人,是諷刺派的詩人,一上來也拿不準,因
為那令人眼花繚亂的景象使他心醉神迷了。
她身材不高,可苗條的身段挺拔,顯得修長,所以他彷彿覺得她個兒很高。她膚色棕褐,但可以猜想到,白天裡看上去,大概像安達盧西亞姑娘和羅馬姑娘那樣有著美麗的金色光澤。她那纖秀的小腳,也是安達盧西亞人的樣子,穿在優雅的鞋子裡整個顯得貼緊而又自如。她在一張隨便墊在她腳下的舊波斯地毯上翩翩舞著,旋轉著,渦旋著;每次一旋轉,她那張容光煥發的臉蛋兒從您面前閃過,那雙烏亮的大眼睛就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