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人終有一死,死之前能做幾天皇帝,值了!”布泰聽了這些話居然沒有惱怒,她將多爾袞的手輕輕撥開,慢聲細語的說,“好端端的,你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絕呢?很多事情都有圓通的方法,咱們再好好想想。”“不用想了,我主意已定,”多爾袞臉上的表情,堅毅異常。
布泰一面抬手理了理多爾袞的衣領,一面說,“你這些日子打仗累壞了,不是說過幾日要去喀喇城打打獵,散散心嗎?你就在外面一個人仔細思量思量,哪多哪少的,算計清楚了,想好了,再回來告訴我,好不好?”布泰並沒有給多爾袞回答的機會便牽著他的手來到桌案旁,“你看這蠟燭多好看,原來紅色也可以這麼晶瑩剔透,你再聞聞,看看有什麼味道?”多爾袞蹙眉俯首嗅了嗅,“嗯?怎麼有桂花香?”
布泰巧笑,“對啊,是鰲拜的額娘送來的,一個女人到了這個年齡,還能有什麼奢望?不過是想兒子能有出息能平安,你看你能不能把鰲拜帶在身邊,一來讓他長長本事,二來有你帶著他,他額娘也放心啊。”多爾袞先是愣住了,隨即無可奈何的笑了,“我的天啊,怎麼這門路都走到你這兒來了?成天的聽你說貪官汙吏應嚴懲,結果幾根破蠟燭就把咱們大清的太后給收買了。”
布泰低頭,有些不好意思,“他額娘要是真拿金銀財寶來走我的門路我還真不希罕,國庫都是自家的,還差那幾個錢嗎?只是現在,福臨忙著做明君,忙著讀書長學問,你忙著帶兵打仗,忙著做龍袍。我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宮裡耗著,有時候,即便是人家拿來幾根蠟燭我也是稀罕的,畢竟,這說明還是有人念著你的。”
多爾袞聽了這番話頗為動容,“布泰……”布泰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多爾袞的話,“時候不早了,你走吧,過兩天去喀喇城的時候,你,好好想想吧。”多爾袞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走了。聽著多爾袞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布泰自言自語地說,“好好想想?其實你已經想好了,”她回頭望了一眼皇太極的靈位,接著說,“其實我也已經想好了。”靜靜燃燒的紅燭散發著幽幽的桂花香,燭光映出了布泰滿面的淚痕……
其時,多鐸已亡故一年餘。多爾袞剛去了喀喇城沒多久,京城就緊鑼密鼓的節制住了他手中兵權。順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喀喇城傳來了多爾袞的死訊。
聽到多爾袞死訊的那一夜,布泰做了個夢,夢見多爾袞趴在她的懷裡哭著說,“其實我也怕死啊!”這本是二十年前少年的多爾袞打敗察哈爾回來時的情景,可是不知為什麼,當多爾袞抬起頭時,那張臉明明是他如今中年時的樣子!布泰一陣心驚。輾轉至清晨,布泰才迷迷糊糊的再一次睡著,在夢裡,她清楚地看到了多爾袞策馬揚鞭的專心狩獵,而在他身後,鰲拜將原本應該對準獵物的箭對準了他,布泰拼命的喊,多爾袞,小心身後,可是不知為什麼,她怎麼也喊不出聲來……
次日清晨用過早膳,翠閣命人抬進來了一個大箱子,布泰一臉疑惑,翠閣低聲說,那是皇父攝政王生前命人尋來給太后的,頗費了一番周折,如今才集齊了送到宮裡來。小太監開啟箱子蓋,只見裡面滿滿一箱的蠟燭,奼紫嫣紅的顏色,芬芳四溢的香氣……
布泰忽然失聲痛哭,她不顧一切的撲到擺放靈位的桌案前,對著皇太極的牌位大聲質問道,“你知道的,那一天你明知道我就在書房裡!”
第四卷 惠而好我
第一章 千里共明月
煙花三月,揚州,城西將軍府。時光匆匆,流去的,是歲月;留下的,是真情。二十年的光陰轉瞬即逝,棋盤依舊,棋子依然,對弈的兩個人卻已然風華不再。可是,他還會溫和地注視她的臉龐,她仍會藉故打趣他的棋藝。然而,他身後的兒子與她身後的女兒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長大成人了。
一局畢,竟局數子,李鬱身後的綠衣少女驚呼,“啊呀,爹,你看,你贏了,贏了娘半個子啊!”
少女身上的淡綠衣衫撒在三月揚州的迷濛春意中,描摹出眉目如畫,鬢髻如雲,勝似仙子,哪堪人間見幾回。
“哼,你們老的老,小的小,一門心思的想讓我輸,我還能贏嗎?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李鬱忿忿的回頭白了女兒一眼,少女明白剛剛在母親身後做手勢,幫父親下棋的小伎倆已經被識穿,便用手上團扇輕遮笑顏,偏著頭俏皮說道,“恩,可不是嗎?孃親是女諸葛,卻偏偏和我們這些臭皮匠湊成了一家,真是明珠暗投呢!”
話音剛落,鄂碩身後虎頭虎腦的八九歲男孩嘿嘿一笑,隨即一本正經的說,“不對,姐姐說的不對,孃親是遇人不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