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神,才發覺席夙一站在桌旁,正沉著眉目,定定的看來。
我心裡慌了慌,加上停了手上的事兒沒做,連忙脫口:「先生對不起,我一會兒就做好。」
席夙一像是沉了口氣,然後開口:「昨兒個,柳先生把你喊去是麼?」
我愣了一下,霎時覺著困窘,不禁支支吾吾的。
席夙一神色也沒變,又說:「不說方才,這陣子課堂上,我也時常見你分神。還有半年多就要應試,你要更專注才行。」
我困窘的點頭,嘴裡說著是。
席夙一默了一下,才再道:「你得多多要求自個兒,別理一些無謂的,認真準備應試,等取得功名後,家裡人會很高興的。」
家裡人?我怔了一下。
唔,王朔是說過,等我考到了功名,他爹就不會生氣,可是,那也不表示,他就會高興。
因為,我又不姓王。對這一點,我還是明白的。
王朔他爹對我不算差的,只不過……唔,是我不姓王而已。他再高興,也肯定不滿,說不定更不讓我回去。
至於夫人……
我有點兒茫然。
「我不知道。」我怏怏的脫口:「說不定,到時一樣回不去。」
到了那時候,我能去哪兒呢?
王朔四處闖蕩,一時也不好找,而……
我想起了昨晚的夢,胸口就隱約的緊揪。
比起昨兒個,我感覺更加難受了,想想李簌說得也沒錯,傅寧抒壓根兒不必理我如何。
不會有人高興的——我不禁鬱郁的說。
壓根兒也不會有人關心,自個兒考取沒考取都無所謂。反正,村長老爺以為在這兒的是王朔,而傅寧抒他……
當然了,他更不用幫我擔心考試的事兒。
越想下去,我越忍不住消沉。
忽然間,有手按到自個兒的肩頭,我抬起眼來,怔怔的瞧向席夙一。
「有的。」
席夙一把手收回,看著我道:「會有人為你高興的。」
我再愣了一下,心裡覺著委屈,又有點兒不滿,忍不住脫口:「才不會!先生什麼都不明白,我……」
「我明白。」席夙一打斷,隱約的皺眉,就說:「但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沒人關心著你的。」
我怔著,吭不了聲。
席夙一同我注視,平靜的道:「若你爹還在世,他肯定是比誰都關心你。」
我想也沒想就脫口,悶聲的說:「但他不在了……」
席夙一沒作聲,半晌才沉了口氣。
「他是不在,但他家人還在的。」他說。
我愣住,而席夙一又問:「你從沒想過麼?」
我茫然的搖頭,又忍不住迷惘。
我不知怎麼問才好,一陣支支吾吾的:「先生怎麼……」
「你那塊玉還帶著麼?」席夙一卻又問。
我怔了一下,才點頭道:「帶著的,還在這兒……」
席夙一攔阻我要從脖子裡拿下的動作,「不用拿,帶好。」
他看著我,然後慢慢的道:「那塊是瑠玉,是席家代代傳下的,向來傳給長子,不過到了我這一輩,因為麼弟身子不好,所以母親便讓他先帶著,後頭,我也沒有想過拿回來……」
他停了一停,跟著再道:「你明白了麼?」
我懵然的看著他,只愣愣的反問:「明白什麼?」
席夙一仍舊看著我,語氣平靜的道:「我是你爹的兄長,你該喊我伯父。」
「伯父?」我喃喃脫口,腦子發著懵,有些沒法兒反應過來。
「是,我是你的伯父,靜思,我同你是親人。」席夙一又說。
親人?我怔然的瞧著他,半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腦中還正混亂,我見著席夙一向自個兒伸手,心裡驀地發慌,不禁躲了開。
席夙一頓了頓,無聲的看來。
我有些無所適從,忍不住別開眼,惶惶的往外跑掉。
我匆忙回到房裡。
這會兒還早,但天色變得有些陰沉沉的,房裡沒點著燈,一片灰灰濛濛。我把門關上後,又顯得更暗了。
我覺得腿軟,摸索著去坐到床邊。
忽地,我感到一陣刺疼,才發覺自個兒一直把手握得緊緊的。我開啟手,盯著掌心上更深的紅痕。
我忍不住用另一手去摸了摸,有些微微的刺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