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聲名蓋世,可是賈昱的人生並不平坦。他性情有些恃才傲物,任太常之時,與衛尉黃參、大鴻臚潘融有隙,又多次面刺先帝之過。黃參、潘融使人在先帝面前擺弄賈昱的詩句,指其暗諷先帝,先帝心中惱怒;不久之後,有人告賈昱強佔民田,先帝命京兆尹徹查,賈昱性情清高,在殿上駁斥之後,辭官而去。傅氏蒙罪的時候,賈昱曾出來向先帝求情,先帝沒有理會。後來何逵亂政,為了粉飾太平,請賈昱再任太常,賈昱辭而不受,為了避開何逵,竟遁出了塞外。而如今,一晃幾年過去,賈昱聽聞中原已經安穩,而他也感到自己日益漸衰,便有回鄉之念。這訊息我是從李尚那裡聽到的。由於父親的關係,李尚識得賈昱,對他敬重有加。陳留的賈氏故地早已毀壞,李尚便想出錢資助,將賈昱接來雍都。我懂事的時候,賈昱已經不在長安,而父親的故人,總讓我有物是人非的傷感,我一向不熱心結交。原想著,就算賈昱來到了雍都,我不聲不響地去見一見就算了,但是今日見了王據,此事就變得非比尋常。&ldo;夫君之意如何?&rdo;我看著魏郯的神色,問道。魏郯看著我,神色無波。&ldo;聽說今日王據來過?&rdo;我沒有打算瞞他,也瞞不了他,頷首:&ldo;正是。&rdo;&ldo;朝中之事,夫人不必管。&rdo;魏郯將那張紙放回案上。&ldo;妾無意管朝堂上的事。&rdo;我把紙拿回來,道,&ldo;賈先生乃家父恩師,如今他在家鄉已無處可去,妾就算動用嫁妝,也定要照顧他。&rdo;&ldo;嫁妝?&rdo;魏郯眉毛一揚,目光玩味,&ldo;哦,夫人還有嫁妝。&rdo;我不理他,自顧地下榻:&ldo;妾明日就去將嫁妝首飾都賣了,把宅院定下,再僱些走關外的商旅。&rdo;還沒走開,魏郯伸手來拉住我的手。只聽他嘆口氣,緩緩道:&ldo;夫人不必勞頓,我明日命人去辦便是。&rdo;心中忽而亮堂,我回頭,魏郯無奈地看著我,彎彎唇角:&ldo;賈先生乃當世鴻儒,朝廷招納賢士,乃求之不得,豈敢麻煩夫人。&rdo;接賈昱回來的事,我當然也有私心。塞外到雍都何止幾千裡,這年頭路途安危難測,就算是走熟了路的商旅,託他們帶個人回來,價錢也至少要兩萬。雖然李尚每每來信,告知我的盈餘加起來很不少,可是做五萬錢的生意投十萬錢都是正常的,花銷少些總不會錯。我得意洋洋地給李尚去了信,慷慨地告訴他,賈昱的事魏郯包了。李尚的回信也很讓我滿意,蔡讓以延年堂的名義去同太醫署做買賣,如果能成,那是四萬四千錢的大買賣。在信裡,李尚也提到了南方梁玟,倒不是關心國事,而是他原本想托馬奎打聽海路,從荊州等地進些南方藥材。不料從春天起,南方就大旱,一些水道竟然行船不得。我聽到這個訊息,亦有些吃驚。去過一次南方,我也知曉些荊州和江東的狀況。梁玟和吳琨,雖聯合起來能對抗雍州,可卻是憑著南方的山澤地利,論人數、論錢糧,則根本不是雍州的對手。而如今這般大旱,糧食必定欠收,即便對於剛剛得了江東的梁玟,這也是一件緊迫之事。魏傕新病,魏郯新掌大權,梁玟會不會趁著這間隙,一鼓作氣攻往北方?魏郯又是忙碌整日,回來的時候,他看看阿謐,我就推他去洗掉身上的汗膩。待得他穿著一身薄衫進來,我正在鏡前梳頭,魏郯在後面佔了一會,俯身將我抱起。&ldo;阿謐在睡……&rdo;他的吻纏綿地落下,我推推他。&ldo;嗯?&rdo;魏郯將我放在榻上,抬起眼,&ldo;去外間?&rdo;我臉熱,嗔怒地捏他一下。魏郯低笑,用力抱著我,把臉埋在我的頸間深深吸氣,卻沒再動作。燈燭的光焰在榻旁微微搖曳,我看著那裡,將手指輕輕撫摸在他的頭髮上,從鬢角到脖子根。&ldo;今日去了何處?營中?&rdo;過了會,我覺得熱了,離開他,跟他閒聊。&ldo;嗯。&rdo;魏郯一隻手臂曲著,枕在頭下,&ldo;過兩日,我要去新安。&rdo;&ldo;新安?&rdo;我訝然,不禁坐了起來。&ldo;有何訝異?&rdo;魏郯笑笑,拉我,&ldo;躺下。&rdo;我枕著他的肩頭,想了想,道:&ldo;可舅氏近來身體愈發不好,新安很急麼?&rdo;&ldo;嗯。&rdo;魏郯的聲音有些沉,&ldo;梁玟在新安建了水寨,當是有所意圖。&rdo;停了停,他說,&ldo;父親那邊,夫人在府中多多照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