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搐了一下,然後點頭。
“我回答說,我參考了一些資料,如果政府持續無作為,我也很想在卡隆成立這樣的組織,只要問心無愧就好,但我只不過是個沒錢的社會活動分子,根本不知道從何做起,她回答說沒關係。”
“大概一個月之後,她再次聯絡我,透過無法追查的賬戶,轉了一筆錢,也是上帝之手的啟動資金,你知道是多少嗎?”
岑今說:“不止是錢吧,除了50萬美金的啟動資金,她應該還給出了一些要求,比如要儘量‘公平、公正、不暴怒、不盲目、不錯殺、不放過’,再比如,請不要追查她的來歷,保持合作就好。”
恩努沉默了好久,遠處,細長的草葉被雨滴壓彎,倏忽又彈起。
他終於開口:“岑小姐,你是上帝之手的創始人。”
岑今輕笑:“談不上,你們有今天的規模,沒我什麼功勞。那50萬,現在可能拿來支撐療養院都不夠。”
“月初的時候,隔了三年,岑小姐又轉了一筆錢過來。”
岑今點頭:“聽說你們重心在轉,聊表心意。反正……我留著錢也沒用了。”
說到末了,眼眸微掀:“但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恩努說:“不是我們,是衛先生。”
——
衛來透過岑今的簽名,理出了所有的時間線,他沒空去理可可樹要把那三個保鏢抽筋拆骨的叫囂,就著那張佈滿彈痕的桌子,找了紙筆,給恩努一一說明。
——“這裡,四月之殤三週年,熱雷米作為投資者和政府的客人,回了卡隆。同一時間,岑今因為極度的愧疚和生活上的困擾,也回到這裡。她見到了熱雷米,舊事重談。”
——“之後不久,熱雷米在法國的家中死亡,當時保險箱大開,岑今是嫌疑人,她當晚出現過,後來因為證據不足洗脫嫌疑——現在我們知道,她承認了這件事,也就是說,她的確殺了熱雷米,拿走了50萬美元。”
——“接下來,上帝之手成立了。恩努先生,我聽人提過,上帝之手開始的規模很小,初期的啟動資金應該不需要很多。你是創始人,這一點你知道的最清楚,最初接收的數目,是否就是50萬?”
——“緊跟著,岑今的社評風格轉變。你們的人說她‘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忙著一層層給自己拽遮羞布’,不是這樣的,正常情況下,你們從成立、到打出名頭、到被她風聞,應該經歷一段時間才對。但事實是好像你們第一天成立,她第二天就改風格了。因為一切在她安排之中,她知道自己會是什麼結果,做事開始沒有顧忌。”
——“揭發信上,她依次寫下了該對保護區負責的人,她把自己放到了最後,她是要等前面的人被收拾了,然後把整件事做個了斷。”
——“還有,岑今是幫難民登記造冊的唯一經手人,如果說名單的原件存放在國家檔案中心,這世上還能有第二個人複述出292個名字,那一定是她……”
——
岑今沉默著聽完,問恩努:“有煙嗎?”
恩努不吸菸,示意助手送過來,岑今拈轉煙身,藉著車光看到標誌,黃金菸葉,是來自辛巴威的高檔卷煙。
點上了,空氣裡彌開細細的焦甜香。
她吸了一口,又吐出,煙氣恍惚了眼前,恍惚到過往。
說:“我這個人,是有些太懦弱,受了熱雷米的威脅,三年不敢發聲,最後讓我下定決心的,是三年前,在卡隆,和熱雷米的見面。”
那一次,少不了被威脅,熱雷米貼近她的耳朵,其實還說了一個秘密。
他說:“記不記得你那個出去找人的同事?他告訴我們保護區的位置,說,除了他,還剩一個年輕的、資歷尚淺的小姑娘。當時我們就覺得,如果只剩這個小姑娘,事情就好辦多了啊。”
說到這裡,他哈哈大笑,笑聲猶在耳畔。
……
岑今看恩努:“雨這麼大,不上來坐嗎?”
恩努搖頭,堅持這麼站著。
“回去的路上,我忽然就想通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命,不是我一個人的事,熱雷米把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我不站出來,真相永遠沒人知道——那些人命怎麼算?我的同事怎麼算?他的骨頭混在二十萬卡西人的骨頭裡,撿都撿不出來,但害他的人被卡隆民眾捧成了英雄。”
恩努沉默,雨水浸入鞋襪,足底冰冷。
岑今看傘沿掛下連綿不斷的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