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陣冰涼,哆嗦一下,方才覺出寧兒手指的接觸。
那涼意漸漸的,便往胸口去了,胤禛的震顫開始劇烈,指甲深深掐進寧兒的脖頸裡。
交錯的鼻息熾熱。
“呃!”胤禛震竦的微微掙扎著,睜眼看她,蒼白麵孔然而眼角漸漸已經起了曖昧的紅暈——這次不會錯了——然胤禛忽然卻有了恨意。
那種遭人玩弄擺佈的挫敗和卑涼,巨浪般襲上心頭。四年來,他不過是為了那一點幻想中的溫存,被她無情的戲弄了多少回!她會為了她的所想所愛,冷落他,羞辱他,利用他,讓他由萬人之上的人君一次次姿態喪盡,顏面盡失——
將錯就錯已經糾纏到今日,他再無法平心靜氣的去擁有他深愛的人——況且,眼下的纏綿或許又是另一個防不勝防的溫柔陷阱——
他狠狠的推開了懷裡的人。
這一下太用力,寧兒撞在背後的書櫃上,一陣踉蹌。
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都到了這一步,他居然有這樣的定力和勇氣。
望著寧兒,胤禛腦子一片空白。
寧兒只看了他一眼,抬手挽好了衣領的紐扣,低頭的瞬間,淚大顆的滴落,臉頰上方才有的一點潮紅也都重又作了灰白。
她轉身離開,靜的沒有聲響。
胤禛覺得心裡被敲了很大的一個窟窿,碎片滿地,血流成河。
他終究算是報復了她,往日愛她的人都死光了,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開始恨她了——可是到頭來不過發現,原來恨一個他愛的人,原來是那麼的痛。
他曾發誓要親手摺斷她的驕傲,摔碎她的尊嚴,他也要她懂得什麼是冷遇,什麼是拋棄,——現在,他居然輕而易舉的做到了,容易的超過他的想象。
然而也痛的超乎想象。
除了伸手推開的一剎那,他再不會有絲毫的成就和快感,悲涼和絕望排山倒海的壓倒他曾經引以為豪的自尊——他終於什麼都沒有了,彷彿大浪拍盡,只給他留下一具粉身碎骨的軀殼。
筋疲力盡。
他痴心掛念了那麼久的一樣東西,無論是珠胚還是瘡痕,都已經在他的心口生長了那麼久,寧兒的每一寸柔情和傷害早已化作他的血液,又怎麼能說拋棄就拋棄!就算是再不怕痛,摘取了想念的時候,也把他的命,摘去了大半。
所謂命中註定便不過是這麼一回事,愛,也是愛,恨,也是愛——愛恨情仇糾纏到最後,都是拋也拋不去,割也割不開的一個金瘡,痛也好,忘也好,終究都要長到心裡,扎到靈魂的根上——
——生生世世,不眠不休。
94
94、 悔意 。。。
“她真的沒事嗎?——”雅榆望著幾米開外的寧兒,推推雅竹輕聲說。
“能有什麼事?!”雅竹白她一眼,“大驚小怪——這不是挺好的嗎?”
“可是我昨晚明明聽見她哭來著——”雅榆搖頭,“我不信她就好的這樣快——哎,今兒早上好像還一句話沒說呢吧——”
“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寧兒皺眉喊了一聲,抬頭擦擦額頭的汗,“還不快過來幫忙!”
說著,又埋頭替新長出來的薔薇除著草。
“我說沒事兒吧?!”雅竹看雅榆一眼,一面趕過去,“哎,這就來——”
雅榆卻搖頭,嘆了一口氣。
“格格人呢——”胤禛見著雅竹領著人進進出出忙活沒完,有些驚訝的問一句。
“院子裡頭呢!”雅竹朝後院點點頭。
胤禛站在院子的廊下,看著寧兒——她正低著頭揮著小鋤,根本不抬頭。
“格格——”雅竹剛要開口喊,被胤禛擺手不用。
胤禛看著寧兒,好一會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雅竹不解的看著他的背影,發了一會兒愣,然而再回頭卻瞧見程朗也彎著腰,幫寧兒遞東遞西的。
“你怎麼又來了!”雅竹不大友好的問了一句。
“我——我來幫忙——”程朗支吾了一下,紅著臉,左手擦擦右手,有些侷促。
寧兒倒不理會,頭也不抬的說,“把花鏟給我——”一面伸手要接。
程朗剛要放到寧兒手中,卻被雅竹硬搶過來,遞給寧兒。
“不用你幫!”
“可是——”程朗有些目瞪口呆的,雅竹平時並不發火,偶然繃起臉來就有些嚇人。
“吵什麼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