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微怔。不管什麼挫折都無法擊垮的自信。每每談及這種特質,你想起的不是哪個偶像藝人,而是中學時代的某個普通女生。你告訴我,高二的時候,17歲的夏樹轉學來與你同班。瘦臉頰,寡薄嘴唇,楚楚文弱,眉宇間卻隱藏倔強。綰成細辮的柔順長髮也變成了齊著下頦的短髮,比初中時更顯冷漠利落,恬靜寡言。大片白光從教室前門湧入,融化了她半側身姿。此前那麼漫長的分離,你思念她多過淡忘,費盡周折探聽她的近況,知道她隨父親去了外地後處境糟糕,逃學,違紀,成績一落千丈,人際關係緊張,與不良少年交往,引發了械鬥事件,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可在你腦海中卻怎麼也勾畫不出那副叛逆張揚的模樣,你所能回想的,只有那個翹了補習課沉默著跟在你身後走過四個街區,當你轉身預備發作時,溫婉一笑,將掌心攤開在你下頦處的少女。你知道,想象只是記憶的延長線,不可靠。想象得出她溫婉的微笑,想象不出她微笑時眼中閃耀的暖光。只有現實中的重遇才能證明一切沒有改變。她敢於向那些滿懷敵意的女生公開宣戰,把背地中傷的、亂傳謠言的小人一個個揪出來打擊報復回去,不懼怕寂寞也不依賴旁人,懂得分享與原諒,一寸一寸地收復失地,哪怕整個世界都傾覆,她也有擺正它的力量。夕夜笑吟吟聽著,偶爾跟著讚歎兩句,心下暗忖:顏澤從小就千伶百俐,心機深細,父親是駐外大使,母親是外企高管,內因外因相加,獲此成績也不足為奇。然而再深思下去,這種競賽多半有貓膩,憑著她父母的關係,說不定享了什麼便利。如此才平了不忿。母親去世之後、被顏澤家收養之前,夕夜也曾在別的家庭短暫停留,那家只有一個男孩,名叫顧鳶,比夕夜小三歲,也聰敏過人,&ldo;姐弟&rdo;間全然沒有如今與顏澤這般彼此嫉妒,友愛親密地度過一段極快樂的時光。最後反倒是與養父母之間發生一些難於啟齒的衝突矛盾致使相處不再融洽。最後,養父母以將要被派駐國外工作的藉口將夕夜轉託付給了同事--顏澤的父親。不知什麼原因,聽說顧鳶獨自留在國內。但夕夜和他斷了聯絡。剛上大一時有一次被高中母校請回去介紹高考經驗,竟在走廊上遇見穿著高一校服的顧鳶,一瞬間怔忡不能移步,內心五味雜陳,定在原地。男生走到她跟前脫口而出的是&ldo;姐&rdo;,而與此同時,夕夜卻只是尷尬地擠出一句&ldo;你好&rdo;。從那以後,夕夜明白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七]之後一週的週四晚上,亞彌正和室友編段子、搞模仿秀,取笑某個有點迂的任課老師,隔壁寢室的一個女生穿過中間的盥洗室倚在門口喊:&ldo;亞彌,你的電話。是個女的。&rdo;&ldo;找我怎麼找去你們寢室了!&rdo;這廂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來人說:&ldo;撥錯一個尾數,我也懶得多費口舌讓她重新打,正巧要來問你借洗衣粉,就叫她在那邊等著了。&rdo;亞彌從櫥櫃下面取出半盒洗衣粉給了她,搖搖晃晃地跟去了隔壁,拾起聽筒時還沒收住笑。&ldo;什麼喜事惹你這麼高興?&rdo;伴著說話聲還有風聲與馬路上車來車往的噪音,聽上去夕夜在邊走路邊打手機。&ldo;哪兒有什麼喜事,不過一個呆老師罷了。姐姐找我什麼事?&rdo;&ldo;我這兒倒有一件喜事。我一個師姐結婚,下月辦酒席,因為我在她任助教的課上當過課代表,交情不錯,偏要讓我當儐相。我雖然沒當過儐相,可也曉得不光是席間站在她身旁當個擺設,總要陪著她cao辦置新,我看東西的眼光不行,正愁著怎麼辦,風間就想起你這小精怪,讓我找你週六跟我們一起去趟郊區的建材市場,不知道你得不得閒?&rdo;&ldo;我有什麼大事可忙!再大也大不過婚姻大事,當然是要去的咯。&rdo;女生一轉身,見幾個女孩朝自己擠眉弄眼地笑,扮了個鬼臉,&ldo;要不要再叫上個男丁去幫忙搬東西?&rdo;&ldo;那倒不用的,風間他也不去。訂好的傢俱擺設一般都是隔幾天送貨上門。你來就行了,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再給你簡訊約碰面時間和地點。&rdo;&ldo;好的,那我就等著了。夕夜你下回別再撥錯電話了,我在隔壁。&rdo;掛了電話,屋裡的調笑聲也壓不住了,一齊鬨鬧著:&ldo;亞彌要和誰結婚?季霄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