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出口哩,李青杏便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我說大嫂啊,還是咱們姐妹好,這時候就你來看看我。你知道嗎,村裡要扒俺的窯,啊嗚嗚……俺不說建窯花的錢,耽誤這一季的磚坯,就值二十好幾萬呀!這兩樣兒要是加起來,俺倆就得把全部家當搭上了。這可是俺和娃兒他爹一把汗一把淚掙下的,為整這座磚瓦窯,俺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俺倆就像守寶貝似的守住它,比對那倆娃兒還嬌哩。原指望它能掙倆錢,把這舊房子翻翻新,供給毛蛋兒上學哩。可人家不管你死活,說毀就要給毀了,你說這壞良心不壞呀?還有這左鄰右舍的,連個鱉娃兒也沒來吭一聲,還跟著看你的笑話。你說這人到倒黴的時候,咋會能是這樣兒呢?真是牆倒眾人推呀!啊嗚嗚……俺這日子,可真是過不成了啊!”大嫂本來就心腸軟,見不得別人掉眼淚,一見李青杏的傷心樣兒,也不好意思張口了。沒辦法只有逢場作戲,語無倫次地敷衍了幾句,便推說家裡還有事,回頭再來看李青杏,就拍拍屁股回來了。
侄子還坐在家裡等著哪,還得想別的辦法呀,村裡一下能拿出這麼多錢的人家,算起來也是不少的,不過平時不用錢,誰能把錢放家裡呀?要說一時方便的,只有開代銷點的楊花了。可桃花溝誰個不知道,楊花跟李青杏是死對頭,自己又跟李青杏好,咋好張口向人家借?再說人家肯借嗎?就是人家願意借,以後讓李青杏知道了,說不定又生出啥是非?要不讓侄子先回去,過兩天專意把錢送回去。大嫂回到家門口,正要進門的當兒,看見了弟媳婦雲霞在院裡。大嫂忽然之間又躊躇了:侄子起早趕過來,就說明這錢用的急,要是讓空手回家去,他要是明白了還好說,不明白的話,說不定還以為我不想幫他哩,那我可要在孃家落下閒話了。要不問問他嬸子吧,咋說畢竟是一家人,如果手裡方便的話,這事就算辦圓滿了;如果手裡不方便,再打發侄子也不遲。大嫂想到這兒,就轉身過來打招呼了。
雲霞一見大嫂,本想把豬被毒死的事說給大嫂聽,但一想大嫂心裡不存事,說不定自己剛出村,大嫂就會弄得滿村風雨,讓四海老龍王都知道了。於是故作平靜地說:“大嫂,你這張嘴咋會這麼臭?你有啥事就說吧,我可是有事要出去哩。” 。。
桃花溝的女人之青杏楊花捲 第十五章(4)
大嫂趕忙賠笑,說:“哎,他嬸子,不說不笑不熱鬧麼!給你商量個事中不中?”
雲霞說:“一家人,還說啥子中不中,你就進屋來說吧。”說著隨手推開了門,把大嫂讓到了堂屋裡。大嫂一坐下,便像打機關槍似的把孃家侄子來的事和找李青杏的經過,一口氣說給了弟媳婦。雲霞一直靜靜地聽,待大嫂把話說完後,非常乾脆地說:“大嫂,你咋捨近求遠呢?自己家的事不找自己人,竟去找那個李青杏,你這不是自討沒趣嗎?你等著,我這就進屋給你拿。”說著起身進了裡屋,從櫃角里摸出了一張存款單,轉身回到外間,說:“這兩千塊錢就存在村信貸員的手裡,你就自己去取吧。他要是有啥不放心,你再交給我去辦。”
大嫂笑著說:“他嬸子,你說這話我愛聽。那我去了,回頭讓侄子好好謝謝你,讓他給你磕仨響頭吧。”
雲霞看著大嫂出去後,一個人站在院子裡。二毛子和李青杏兩口子,雖然是隻顧自己不顧別人,但真要是把她家的窯場給扒了,她說的也是心裡話,她家受到的損失,的確不是個小數目,真的是打碎了她家的聚寶盆。這事,別說擱在她頭上,不論是擱在誰家裡,也不是恁容易接受的,也會心疼得掉淚的,也會摔盤子砸碗罵孃的。甚至還會做出更不理智的事……唉,人哪,別說是自己辛辛苦苦掙到手裡的東西,又眼看著被人給毀掉了,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東西,還會眼紅得奮不顧身地去搶奪,甚至大打出手哪!何況從艱難困苦中拼爭出來的二毛子和李青杏?人應該將心比心呀,應該換個位置想想啊!我家雖然損失了三頭豬,可要是和二毛子家被毀掉的窯場比,那能算是什麼呢?如果把這事弄得水落石出了,他們也受到該受的懲罰,我把這口怨氣也出了,可他們能心安理得嗎?就不會再走歪門邪道了嗎?多少年就同喝一口井水的鄉親,就這麼爭來爭去的,能爭個什麼高低呀,能有什麼意思啊?這麼說我應該原諒二毛子了,不再去派出所報案了?唉,要是我損失這三頭大肥豬,能得到他們兩口子心理上的平衡,他們能痛痛快快地扒掉磚瓦窯,讓村民們把盼望多年的路修好,再也不做見不得人的事,我寧願吃這啞巴虧,永遠也不提這件事。可是,我這種大仁大義的忍讓,能夠感動他們嗎?他們能明白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