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很輕,在狐王殿裡輕輕飄蕩著。
夕陽投射進殿裡,照在他的臉上,把他勾勒得纖瘦無比。地上的剪影斑斑駁駁,只有他一個。
“你明明是個正人君子,卻逼自己去陰謀詭計,明明是個翩翩書生,卻逼自己沾透鮮血。離清,事到如今,你還剩下什麼?”
說話的是進門的蘇澈,他淡淡嘆了口氣。
離清卻笑了,他說:“不剩什麼。”
葉深深不知道,原來簡簡單單四個字,可以讓她喘不過氣。她還記得五千年前有個午後,那個書生拿著幾支荷花送到她手裡,對她說:寐兒,今天風和日麗,適合郊遊。
她說什麼了呢?
她依稀記得,那時候她接過了荷花放在一邊,對他說:你的傷好了吧?那我們後會有期,我還得去找草卒石。
他笑著,小心翼翼拿了個瓷罐裝了水,把荷花插了進去。他說:找那個做什麼?
她咬牙切齒,說:還不是那隻死狐狸!偏偏要什麼萃心!
——我幫你找?
——不用了,謝謝你。
——我……找到的話送你一顆?
——額,書生啊,你送我幹什麼啊,這個草卒石頭它是定情的啊。
書生沒有再說話,只是把荷花放到了她臨時住的海邊屋子裡,一個人走了。
她臨走的時候一不小心打翻了那個罐子,水灑了一地。
朱墨是沒有荷花的,所以很多年後她才知道,荷花原來是水裡的花兒,幹得非常快。一離了水,荷花就是萬劫不復。
***
“離清,你不用勉強的。”她咬牙,“你回去東海,萬一離兮對你不利……”
離清笑得有一絲絲的溫柔,他說:“反正我不剩什麼,賭賭看。”不成功便成仁。
“我、我陪你去!”
話一出口,少紫的臉霎時陰沉。
離清笑道:“不用。”
“為什麼?”
“如果你還要回來的話,陪了,也沒用。”他輕聲說,“寐兒,給我留點……”
離清走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少紫解了封著他法力的封印,卻沒有替他治傷。他是帶著一身的傷走的。
此後的很久,葉深深一直在想,他最後的那句話到底還缺了什麼沒說呢?給他留點什麼?
也只有離清自己知道,他臨別乞求的是什麼——姜寐,給我留點自尊吧。
***
離清走了,湖眉山上又恢復了平靜。
蘇澈沒有再變回思凡,而是以仙人的模樣在湖眉住了下來。有個這個狐仙坐鎮,狐族的老老少少臉上又有了希望,雖然土地仍然是一天比一天干燥,卻並沒有影響人們的心情。
夜明砂也回來了,她是聽說離兮上山,怕離清有事,來送死的。
少紫念她曾經幫助過他,留了她一條性命。只是她在族中的職務是留不了了,就革了她的職位。於是她和葉深深,蘇澈三人一起,成了狐族裡面最閒的人。
閒來無事,三個人會喝茶,話最多的是葉深深,臉色最淡然的是蘇澈,沉默不語的,多半是夜明砂。她一直很愧疚。
“明砂,我們不怪你了。”葉深深不止一次如是說。
往日妖豔的夜明砂卻每次都是默默點點頭。很久後葉深深明瞭,她是在擔心離清。
只是離清一去不復返,一點音信都沒有,連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一點音信都沒有的還有一個人,少紫。
對於這個,連蘇澈都不敢提。因為只要一提,某個叫姜寐的姐姐會氣得直咬牙,搞得好好的日子雞犬不寧。
***
葉深深實在想不通,好好一個人,居然會憑空不見了!
奇怪的是,湖眉一族各項事宜運作起來卻不像是沒有頭兒的樣子,這隻能說明一件事,那隻狐狸,在躲她!這讓她很是惱火!他居然居然敢躲她?!
一起不見的還有一隻,蘇離。
……
這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去了哪兒?
她上千堆雪找過,沒有,上桃澤找過,沒有。最後她想一氣之下下山去朱墨,被蘇澈死死拽住不讓走。
“幹嘛?”她語氣不善。
蘇澈笑了笑,說:“寐姐姐莫急,陛下不會有事的。”
“……”誰擔心他有事?她翻白眼,這世上現在還有幾個是他的對手?
“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