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不足,就沒要。上頭的意思是劃給你們去種,有二十來畝呢,地方不小,而且你們又服著官家的勞役,可以免稅。”
正說話間,前頭山路上來了一個人,瘦瘦小小的,卻是個半大男孩。引路的軍漢見了他,便笑著朝他招招手:“崔家小哥,過來”
章家人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只見那少年越走越近,明鸞才發現,他膚色黝黑,瞧著不過十一二歲光景,身材極瘦,一身灰布藍邊的舊衣裳,上頭綴著幾處五顏六色的補丁,頭髮草草束了個鬏兒,散發垂落到額邊、眼前,遮住了雙目,只露出個尖尖的下巴,臉色有些青白。一抬起頭來,才讓人發現他長了一雙極大的眼睛,黑黑的,幽深得象一潭井水。
他走到近前,盯著章家人看了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轉向引路的軍漢:“阿叔?”
“阿叔給你介紹,這位是章大爺,這兩個是他兒子,章二叔和章三叔,他們也跟你一樣,是京城來的。知州衙門裡吩咐他們過來跟你一樣守山南的林場,以後可要好好相處啊。”那軍戶回頭衝章寂他們笑,“這孩子沒了爹,娘又瘋了,有個大娘和嬸孃,都是不消停的,你們多照顧他些,他就是脾氣有些古怪,其實是個好孩子。”
章家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沉默了,章放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容,但眼裡卻透著冷意。見章家人反應冷淡,那軍漢有些尷尬與不解,但崔家的男孩卻不生氣,還對那軍漢說:“方才看見阿叔的兩個兒子,他們商量著要去江邊摸魚呢。”
那軍漢忙道:“那兩個臭小子,也不怕掉到江裡出事,我這就找他們去”匆匆告別了章家眾人,轉身往江邊的方向去了。
現場只剩下章家人與崔家的男孩沉默以對,後者先開了口:“我是崔柏泉,你們是南鄉侯章家的人?”
章寂沉聲道:“崔大統領的妻兒怎會在這裡?我聽到訊息時簡直不敢相信,崔大統領可是新君的功臣,莫非是狡兔死,走狗烹?”
這話有些不客氣了,明鸞擔心地看了祖父一眼,又去看崔柏泉的臉色。但後者仍舊淡淡的:“什麼功臣?我只知道我父親兄長從來沒有背叛過先帝,只可惜……沒人相信罷了。”
“沒有背叛?”章寂忽然激動起來,“若他沒有背叛,太子是怎麼死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袖手旁觀,也敢說自己忠於先帝?”
“越王帶了聖旨來,說要將太子帶回宮中去,由先帝親自審問。”崔柏泉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我曾經偷偷收買了獄卒,進去見了我父親一面,這是他親口說的。他到死都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那天晚上還打算上本為太子辯白,摺子只寫了一半,就聽說了太子的死訊。他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來頒旨的是常見的宮中內侍,他們幾個統領還仔細看過聖旨,那上頭的印鑑是真的”
章寂沉默下來,章放倒吸一口冷氣,而明鸞則小聲插了句嘴:“人是真的,印鑑是真的,但聖旨是假的吧?”
“是真的如何?是假的又如何?”崔柏泉轉頭向她望過來,“我父親已經死了,我哥哥才入軍籍不到三天……也死了。無論父親如何解釋,始終無人相信他的話。先帝不相信他,新君也容不得他,無論誰輸誰贏,他都不過是個棄子罷了。”
章家人再次沉默了。若崔柏泉的話是真的,那崔萬山還真有些冤枉,只是他誤信了越王的謊言,不曾保住太子的性命,這又是他失職之處,便是送了性命,也是他應當承受的代價。
崔柏泉看著章家人的表情,似乎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轉身離開:“無論以前的真相如何,我都打算忘掉了,隨便你們怎麼看我都好,我沒心情跟你們對著幹,就這樣吧。”語氣裡透著滄桑,竟不象是個孩子。
“喂,你別走啊”明鸞揚聲叫住他,“方才那位大叔叫你給我們介紹情況呢,你怎麼一句話不說就走?你既然打算忘掉以前的事,就該把我們當成是日後的同僚,該做的事總要做了吧?”
崔柏泉有些愕然地回頭看她,又去看章寂等人。後者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盯著他看。他想了想,攤攤手:“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們想知道的多了”明鸞上前兩步,“比如我們住的屋子在哪兒?要種的地在哪兒?能種什麼糧食蔬菜?農具要去哪裡弄?看守林場具體有哪些工作?巡山的路線又是怎樣的?我們在山上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集市在哪裡?商鋪在哪裡?你不是比我們早來兩個月麼?一定把這些事都弄清楚了吧?”
崔柏泉聞言不由失笑,臉上的陰鬱之氣一時竟消散了幾分,但很快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