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嗎?他們究竟有甚麼交情?你講!‘這麼一篇話問下來,應該怎樣回答,還請先生代我打算打算,預先串好了供,免得臨時慌張。”朱博如聽了,默默無言。良久,承輝又道:“先生,這官司你是做原告,上海縣他也不能不問你話的。譬如他問:”你不過是個江湖醫生,你從那裡和苟大人父子拉上的交情,可以整萬銀子,不計利息的借給他?你這個人,倒很慷慨,本縣很敬重你。但不知你借給他的一萬銀子,是那裡來的?在那裡賺著的?交給龍光的時候,還是鈔票?還是元寶?還是洋錢?還是那家銀行的票子?還是那家錢莊的票子?’這麼一問,先生你又拿甚麼話回答,也得要預先打算打算,免得臨時慌張。“朱博如本來是氣昂昂,雄赳赳的,到了此時,不覺慢慢的把頭低下去,一言不發。
承輝又道:“大凡打到官司,你說得不清楚,官也要和你查清楚的,況且整萬銀子的出進,豈有不查之理。他先把你寶號的帳簿吊去一查,有付這邊一萬銀子的帳沒有;再把這裡的帳簿吊去一查,看有收到你一萬銀子的帳沒有。你的帳簿呢,我不敢知道;我們這邊帳簿,是的確沒有這一筆。沒有這筆倒也罷了,反查出了某天請某醫生醫金若干,某天請某醫生醫金若干。官又問了,說:”你們既然屬在相好,整萬銀子都可以不計利息的,何以請你診病,又要天天出醫金呢?相好交情在那裡?‘並且查到禮簿上,你先生的隆尊是’素燭一斤,紗元四匣‘,與不計利息的交情,差到那裡去了!再拿這個一問,先生你又怎麼說呢,這個似乎也要預備預備。“說罷,仍舊坐在帳桌上去,取過算盤帳簿,剔剔撻撻算他的帳去了。一會兒就有許多人來領錢的,來回事的,絡繹不絕。一個家人拿了票子來,說是綢莊上來領壽衣價的,共是七十一兩五錢六分銀子。承輝呆了一呆道:”那裡來這覙瑣帳,甚麼幾錢幾分的!“想了一會道:”這麼罷,這一張七十兩的票子,是朱先生退下來不要的,叫他先拿去罷。那個零頭並在下回算,總有他們便宜。“那家人拿了去。朱博如坐在那裡聽著,好不難過,站起來急到帳桌旁邊,要和承輝說話。承輝又是笑吟吟的道:”先生請坐。我這會忙,沒功夫招呼你,要茶啊,煙啊,只管叫他們,不要客氣。來啊!招呼客的茶煙!’說著,又去辦他的事了。一會兒,又跑了一個家人來,對承輝說道:“二爺請。”承輝便把帳簿往帳箱裡一放,拍撻一聲鎖上了,便上去。博如連忙站起來要說話。承輝道:“先生且請坐,我馬上就來。”
博如再要說話時,承輝已去的遠了,無奈只得坐著等。心中暗想,這件事上當上的不小,而且這口氣咽不下去。看承輝這廝,今天神情大為兩樣,面子上雖是笑口吟吟的,那神氣當中,卻純乎是挖苦我的樣子。我想這件事,一不做,二不休,縱使不能告他欠項,他藥死父親可是真的,我就拿這個去告他。我雖然同謀,自首了總可以減等,我拚了一個“充軍”的罪,博他一個“凌遲”,總博得過。心裡顛來倒去,只是這麼想,那承輝可是一去不來了。
看看等到紅日沈西,天色要黑下來了,才聽得承輝一路嚷著說:“怎麼還不點燈啊?你們都是幹嗎的?一大夥兒都是木頭,撥一撥動一動!”一面嚷著,走到帳房裡,見了博如,又道:“噯呀!你看我忙昏了,怎麼把朱先生撂在這裡!”連連拱手道:“對不住,對不住!不知先生主意打定了沒有?如果先生有甚麼意思,我們都好商量。”博如道:“總求閣下想個法兒,替我轉個圜,不要叫我太吃虧了。”承輝道:“在先生的意思,怎樣辦法呢?”博如道:“好好的一萬,憑空改了個一百,未免太下不去!”承輝道:“你先生還是那麼說,我就沒了法子了。”博如道:“這件事,如果一定鬧穿了,只怕大家也不大好看。”承輝道:“甚麼不好看呢?”博如道:“你們請我做甚麼來的呢?”承輝正色道:“下帖子,下片子,請了大夫來,自然為的是治病。”
正說話間,忽然龍光走了進來,一見了博如,便回身向外叫道:“來啊!”外面答應一聲,來了個家人。龍光道:“趕緊出去,在馬路上叫一個巡捕來,把這忘八蛋先抓到巡捕房裡去!”那家人答應去了。博如吃了一大驚道:“二爺,這是那一門?”龍光不理他,又叫:“王二啊!”便有一個人進來。龍光道:“你懂兩句外國話不是?”王二道:“是,家人略懂得幾句。”龍光又叫:“來啊!”又走了一個人進來。龍光道:“到我屋裡去,把那一迭藥方子拿來。”那人去了,龍光方才坐下。博如又道:“二爺,你這個到底是那一門?”龍光也不理他。此時承輝已經溜出去了。一會兒,那個人拿了一迭藥方來。龍光接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