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其侯所言,甚是。”劉啟皇帝略有得色,順須微笑著頷首:“此玉良才美質,世所罕見,確乎‘燦若明霞’。”
這可不是誇口!玉,品種豐富,顏色眾多。其中,青、白、綠等冷色的玉比較常見;至於暖色,尤其是紅色,則十分稀少。
即便有紅玉,其紅色絕大多數也是偏暗或偏僵。如眼前這柄玉斧般鮮活明麗、光彩一如天邊朝霞的紅色豈止是罕見,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品!除開玉斧的文物價值不提,僅這寶玉本身就當得起‘國寶’二字。
聊著聊著,忽然發現兒子一直沒發言,天子含笑轉望長子劉榮:“太子之意,何如?”
劉榮沒回答——他走神了。宮燈跳躍的燭火,似乎幻現出心愛之人的面龐:梅寶……梅寶怎麼樣了?好些沒有?太醫雖說沒事,但有時太醫的話也做不得準的。萬一情況有異變,自己又不在身邊,該如何是好?
天子提高音量問:“太子?!”
皇太子劉榮還是沒聽到——他可憐的梅寶,一個人躺在太子宮,孤孤單單的。宣室殿這裡完了就去長樂宮吧!今天叔叔一家都在,姑姑和阿嬌也在,希望祖母皇太后能恩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過來了,大家一起古怪地看向皇太子。太子太傅竇嬰情急之下,也顧不上禮儀了:“殿下,殿下!”
“呃?!太傅?”劉榮如夢初醒般,迷茫地望著他的太子太傅。
‘太子怎麼回事?一整天老閃神。’竇嬰太陽穴直跳,可他不能再開口了——天子面前,不能太過分。
條侯周亞夫挺身而出,向女婿送訊息:“殿下,陛下問及紅玉斧。”
‘原來是紅玉斧呀……’瞅瞅衛中尉手中的文物,劉榮期期艾艾:“玉……此紅玉斧,美甚!”
竇嬰在袖中握緊了雙手:勉強,勉強算個答案吧!雖然有點答非所問。希望天子那裡不計較。
大漢天子自然不會計較!
皇帝蹙起眉頭,淡淡望了自己的法定繼承人兩眼,出語讓劉榮將玉斧拿過來,自己則和丞相大人聊起了國事。
“唯唯,父皇。”皇太子應命而起,從衛綰處接了玉斧向皇帝御座走去。
不知是沒注意,還是不知不覺間又陷入了‘心不在焉’,大漢皇太子在走過一座太陽金烏青銅鎏金長燈時,後綬不留神被一節燈枝帶到。
腳下一趔趄,劉榮身子晃了晃。不想就在這轉瞬間,紅玉斧竟脫手了!
“呀!”
“殿下……”
“小心呀……”
在眾人的驚呼中,玉斧在空中劃過一道絢爛如霞的拋物線,然後,穩穩地落向一旁的雲龍黃金席鎮——碎、裂!
殘紅在席,劉榮張圓嘴,抬頭望望高高在上的父親,一時六神無主:“父,父皇……”
天子凝視的目光,在碎玉與長子之間來回,往復,來回,往復……
見勢不妙,太子太傅竇嬰迅速離席,向皇帝長揖到地:“陛下,太子乃無心之失,期陛下恕罪。”
“望主君寬恕皇太子一時疏失之錯。”周亞夫也大聲大氣為女婿幫腔。條侯底氣很足:再珍貴的寶玉也只是塊石頭,兒子確是連心連肺的骨肉。孰輕孰重,一望而知!
雖然慢了兩拍,丞相陶青表達了類似觀點:“陛下,魏其侯言之有理。”
那邊劉榮垂了頭,怯怯地看向父親。
天子不負眾望,從頭至尾沒顯示出哪怕一絲兒的不悅,僅擺擺手就去和陶青丞相繼續政務談話了。
有機靈的內官上前將玉片盡數撿起,用絲羅包了收好。太子太傅和太子丈人交換一下眼色,偷偷聳了聳肩。不多久,殿內眾人就將這個突然發生的小插曲拋去了腦後。
宮娥靜悄悄走過,依次點上蜜燭和燈盞。
宣室殿內,華光璀璨,看上去是無比的祥和與寧靜 ……
。
天色染黑,眾人拜別帝王。
宣室殿外,諸大臣又向皇太子劉榮告辭。劉榮虛應一禮,反身登輿,向東而去。
大臣中,以丞相陶青最尊,中尉衛綰排在最後。夜風習習,衛綰陪立於丞相太尉等人背後,目送皇太子劉榮略顯匆忙的離開,眸光深沉,思慮迭起……
他記得——玉斧,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禮器;究其本質而言,那是兵器,是遠古‘軍權’的象徵。
他記得——紅玉斧,是上古君王用以證明‘天命’和‘君權’的國之重器!
他記得——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