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湊向前。劉榮託付帛書,語氣鄭重:“張,交之周良娣。”太子宮的張內官接過,對主人擠擠眼,低腰溜出去。
目送親信離去,劉榮嘴角上彎,笑吟吟在梅花邊再添上一朵小花苞——他的梅寶,就要有小寶寶了呢!
“咳,咳!”身後熟悉的氣息,讓大漢皇太子殿下的手一抖:筆尖,在原先堪稱完美的畫面上留下一抹——微瑕。
“太,太傅!”劉榮激靈靈起立,正襟,行禮。
竇嬰拿起案上的簡卷,研究研究上面那幅‘花型文字相顛倒’的梅花圖,再看看大漢皇太子,表情莫、測、高、深。
劉榮紅透了麵皮,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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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了,知了……知了……’
有節奏的蟬鳴中,夾入幾個尖細的人聲:“良娣,右良娣……”說話的,是自幼伺候皇太子的張內官;邊上,其他人都眼巴巴的——他們的良娣面隅而泣好久,勸了多少回都沒用,現在只指望他了。
周朵聽出了來人是誰,回過身。張內官拿出帛書,殷殷勤勤送上:“良娣,此皇太子手書,太子命奴婢奉於良娣。”
“太子?”周翁主接過疊好的帛,想開啟,又停住。張內官知趣地後退幾步,站入侍從佇列。
帛一展開,周朵就哭了;一雙美目淚眼迷濛,在帛上久久流連,流連……
女官急了,一把抓過小張,胳膊上狠狠扭一下:“張?!”
“嘶……”張內官疼得一呲牙,回頭瞧瞧周良娣,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寫了什麼?怎麼引良娣哭了?
周朵細細將帛書折了,放在枕邊,抬頭問:“尚食……何在?”
“咦……尚食?哦,在在。”女官立時推開小張,眉開眼笑上前扶周朵起身,象愛護自己眼珠子那樣小心地往外引;同時,急急招呼從人門端羹取菜——天知道,為等女主人這句話,廚房都忙活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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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去了外間,內室立時安靜下來。
一縷夏風自開啟的窗門吹入,頑皮地吹動壁衣、拂開幔帳……撩動枕邊的素帛。
帛被掀開,從右到左,只有十個字:願天無霜 雪梧子解千年
17…02 衣衫不如新
漪蘭殿的早晨,總是這樣熱熱鬧鬧的。
大公主陽信在給小妹妹梳頭;熟練的手勢和渙散的眼神,形成有趣的對比。
南宮公主在和弟弟鬥氣,她抓過小弟前天自長樂宮順回來的子母鹿木雕,扭身就跑。膠東王劉徹“嗷嗷”大叫著,奮起直追。姐弟兩個繞著起居室轉啊轉,展開一場小規模拉鋸戰。
王美人由侍女一邊一個扶著,從樓梯上徐徐下來:“南宮,劉徹!”
陽信放開小妹,搶上前攙扶母親在軟墊上落座,又去取過幾個靠墊,放在王長姁身後。二公主和膠東王很識趣,暫時性——休戰。
王美人大概睡眠不足,臉色很不好,才坐下就橫了兒女們一眼:“為帝子,喧譁至此,成何體統?!”
不僅南宮劉徹,其她兩個也一致表現出‘聆聽庭訓’的最佳順服態度。在這個階段,誰也不想撞到刀尖上去。自從太醫診斷出再度有孕後,他們母親的脾氣和肚子就成同步膨脹,和南宮的性子越來越象——實打實反方向證明了‘血終究是濃於水滴’這個古老觀點。
“阿母,”大公主瞧著母親的臉色,輕輕說:“二位弟君,非蓄意而為。”淡淡瞟瞟那兩個,王美人不作答,只接過林濾奉上的熱水,慢慢喝起來。
喝著喝著,王長姁忽然抬頭,對大公主說:“陽信,自庫存之中,取龍虎雲紋紅緞三匹,縫製襁褓。”
“咦?”南宮一滯,看看邊上的林濾:那三匹緞子,不是早就分給小妹做新衣服了嗎?
王美人悠然地飲水,抽空吐出一句:“龍虎紋,宜男。”
‘算是解釋嗎?可阿母以前為什麼不這樣說?’林濾公主小嘴微張,呆呆的;她很想問,但,實在不敢;最後只有低下頭,偷偷難過。
大姐姐陽信挪過去,溫柔地拉拉小妹:“林濾,莫愁,莫愁哦!阿姊之絲緞,贈汝!”
林濾感激地看看姐姐,心裡依然是不滿: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份例。內庫自會撥給新生兒的份;阿母幹嘛拿走她的?她好喜歡那幾件衣料的。原本就打算送去做了,好趕在過年時穿。
“哦,南宮,”王美人喝夠了,將杯子交給侍女,轉而面向二公主:“汝遷出居室。”
劉徹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