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生氣罵我就好不要拿自己開玩笑……”
“別叫我媽媽。”
阮眉面沈如霜,一聲打斷。
她雖然面慈心善待人和藹性格柔婉,但畢竟比沈慕情多活了那麼多年,又是生他養他最瞭解他的母親,經年累月沈澱下的氣勢此刻厚積薄發渾然而出,再加上她和沈如風那樣的男子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同床共枕耳濡目染,怎麼著也沾染了些許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威嚴。
阮眉緩緩吐了口氣,細眉輕蹙,神情嚴肅,目光灼灼不閃不避,直直望進沈慕情那一雙桃花氾濫的眼睛──究竟是真的多情,還是多情還似無情。
她輕聲問兒子:“慕慕,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因為孟易是孟容的兒子,為了報復孟容曾經阻礙過我和你爸在一起,所以才去追求霏霏,從孟易身邊搶走她的。”
…………
沈慕情和躲在衛生間裡的薛霏霏,同時心臟一緊,不由屏住了呼吸。
但薛霏霏其實已然接近崩潰了。前面阮眉那兩段詞嚴厲色字字鏗鏘的質問所包含的資訊量實在太大
欺騙,報復,殺人,二十年前的恩怨情仇,秦家陸家的愛恨糾葛……以及──
沈慕情。
虛虛實實,是否真心。
薛霏霏第一次那麼痛恨自己無比清晰的邏輯能力。這麼多錯綜複雜的事件關係,她竟然在如此窘迫的情況下一一理清全都聽明,並且迅速抓住了對她而言最致命的一擊。
一瞬間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她感到她腳底的世界正以一種不可抗力的速度震顫龜裂,難以維繫。
沈慕情,如果這是真的……
整個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哪怕只在腦中電光石火地過濾一遍這個殘酷的可能,她也無法忍受地抱住頭顱閉上眼睛,胸肺間的空氣彷彿被一隻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的暴躁大手使勁揉搓一點點擠壓出去,而她呼吸哽咽快要窒息,頭痛欲裂心痛如絞,真的無法再想下去。
她等待著,等待著一個能讓她心有所歸的答案──
要麼生,要麼死。
屋外,沈慕情長久地沈默,半晌才艱難地開口,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媽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後來確實……我現在真的……”
“我不想聽你這些。”
阮眉心平氣和但不容反抗地決絕打斷兒子的話,她太瞭解這種偷換概念的顧左右而言他,當年沈如風為了把她從孟容手中奪過來,這一招可沒少用,早免疫了,直接一針見血戳中紅心,強硬地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慕慕,最開始,你到底是不是因為孟易和孟容的關係,所以才去追求薛霏霏的。”
薛霏霏慢慢癱倒靠坐在牆壁上,模樣呆滯無神,低頭呆呆看著腳邊這一地華麗柔軟的地毯,剛剛還甜蜜喜樂地以為這是對方情深心真的證明,如今卻覺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可以,不僅不自量力,而且還自作多情。
沈慕情,如果你說了是……
“……是。”
她的整個世界,就在這一聲輕輕的“是”裡,灰飛煙滅,蕩然無存。
薛霏霏收緊胳膊抱住自己,埋著頭把身體蜷成一團縮得很小很小,牙齒都在打顫。
好冷。凜冽逼人的寒氣絲絲浸入她此刻千瘡百孔的身體,錐心刺骨,凝固血液的的冷。
阮眉靜靜望著面前微微垂下頭去看不清神色悲喜的兒子,臉上的表情是難以掩飾的失望乃至悲慼:“慕慕,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她輕而長地嘆息,語氣是難以形容的失落,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出門,再沒回頭。
阮眉雖然恨過沈如風,但自從和他在一起就不再後悔。一來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後悔,二來強勢霸道如沈如風,也會不給她機會去後悔。可如今,沈如風苦心經營的這三十年,竟被兒子輕輕的一聲“是”,毀於一旦,搖搖欲墜。
若是他將來知道,愛妻如命又狂傲激烈如他,恐怕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沈如風也不會輕易放過。
沈家的男人,多情又無情,深情也絕情。他愛上一個溫婉的女人,卻不會去愛這世上所有溫婉的女人。對他們來說這世上沒有同類,只有唯一,沒有相似,只有摯愛。而當他把一身所有的柔軟都獻給了這世上的某一個人,世界對他來說便已黯然無光失去吸引,他再也沒有多餘的感情分擔償還。
偌大的房子就剩下沈慕情和薛霏霏兩個人。一個站在屋外一個坐在屋裡,中間隔著一道堅不可摧的牆。安靜的空間讓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