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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麼能躲得過呢……”

“合作,”我說,“你別灰心,我們去大醫院,找好醫生……”

她慘然一笑,道:“解放,咱倆也算是夫妻一場,我死之後,你好好對她…

…她也真是個好樣的,跟了你的女人,都沒得福享……求你們好好照顧開放,這

孩子也跟著我們吃盡了苦頭……”

這時,我聽到兒子在院子裡響亮地擤著鼻子。

三天之後,合作死了。

葬禮過後,我兒子摟著那條老狗的脖子,坐在她母親的墳前,不哭,也不動,

從中午一直坐到黃昏。

黃瞳夫婦像我爹一樣,閉門不見我。我跪在他們家門口,為他們磕了三個響

頭。

兩個月後,黃瞳死了。

當天夜裡,吳秋香吊死在大院當中那棵杏樹上的那根往東南方向傾斜的枯枝

上。

辦理完了岳父、岳母的喪事,我和春苗便在西門家大院住了下來。我們住在

母親和合作住過的那兩問廂房裡,與爹隔著一道障壁。爹白天從不出門,晚上,

我們透過窗戶,偶爾能見到他彎曲的背影。那條老狗與他形影不離。

遵照秋香的遺言,我們把她安葬在西門鬧與白氏合葬的右側,西門鬧和他的

女人們,終於在地下團圓了。黃瞳呢?我們把他葬在了屯子裡的公墓裡,他的墓

與洪泰嶽的墓相隔不足兩米。

——1998年10月5 日,是農曆戊寅年八月十五日,中秋節。這天晚上,西門

家大院的人們終於聚集在了一起。開放騎著摩托從縣城裡趕了回來,摩托車的挎

鬥裡,載著兩盒月餅、一個西瓜。寶鳳和馬改革也來了。這天,也是你藍解放和

龐春苗領取了結婚證的日子,歷經煎熬,有情人終成眷屬,連我這條老狗也為你

們高興。你們跪在你爹的窗前,苦苦地哀求著:“爹……我們結婚了,我們是合

法夫妻了,我們再也不會給您老人家丟臉了……爹……您開門,受兒子兒媳拜見

吧……”

你爹那扇腐朽的門終於開啟了。你們膝行至門口,把手中的大紅結婚證書高

()

高地舉起來。

“爹……”你說。

“爹……”春苗說。

你爹手扶著門框,藍色的臉抽搐不止,藍色的鬍子哆嗦不停,藍色的淚水流

出藍色的眼眶。中秋的月亮已經放出藍色光輝。你爹哆嗦著說:“起來吧……你

們終於修成正果了……我也沒有心事了……”

中秋家宴擺在杏樹下,八仙桌上,擺放著月餅、西瓜和許多佳餚。你爹坐在

北面,我蹲在你爹身旁。東面是你與春苗,西邊是寶鳳與改革,南面是開放與互

助。又大又圓的中秋之月,照耀著西門家大院裡的一切。那棵大杏樹已經枯死數

年,但進了八月之後,中間的一些枝條上,又長出了嫩綠的新葉。

你爹端著一杯酒,對著月亮潑上去。月亮顫抖了一下。月光突然黯淡了,仿

佛有一層霧遮住了它的臉,片刻之後,月光重新明亮,更加溫婉,更加悽清,院

子裡的一切,房屋、樹木、人、狗,都宛若浸泡在澄澈的淺藍墨水裡。

你爹把第二杯酒,澆在地上。

你爹把第三杯酒,倒在我的嘴裡。這是莫言的朋友們僱請德國酒師釀造的密

水乾紅葡萄酒,色澤深紅,香氣濃郁,口味略苦澀,一杯入喉,無盡滄桑湧上心

頭。

——這是我與春苗成為合法夫妻的第一夜。我們心中感慨萬端,遲遲難以入

睡。月光水從一切縫隙裡湧進房間,把我們浸泡起來。我和春苗在我母親和合作

睡過的炕上,赤裸裸地跪著,互相端詳著對方的臉和身體,好像第一次相識。我

默默地祝福著:娘、合作,我知道你們看著我們,你們犧牲了自己,把幸福賜給

了我們。我悄聲地對春苗說:“苗苗,咱們Zuo愛吧,讓娘和合作看看,她們知道

我們幸福和諧,就可以放心走了……”

我們摟抱在一起,像兩條交尾的魚在月光水裡翻滾,我們流著感恩的淚水做

著,身體漂浮起來,從窗戶漂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