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喘息著,神志迷離而恍惚,像躺在雲裡,踏在霧裡,那麼縹縹緲緲的。什麼都不存在了,什麼都融化成了虛無,唯一真實的,是他的懷抱,是他的吻,是他那迫切的言語。“唔,”她本能的應著。“我愛你,是的,我愛你,我一直愛著你,一直愛著你。”
“喔。”他戰慄著,他全心靈都因這一句話而戰慄,而狂歡。“喔,含煙!含煙!含煙!”他喊著,重新吻她。“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呵!含煙!你這個會折磨人的小東西,你讓我受了多大的苦!喔,含煙!”他用雙手捧著她的臉,把自己的額角貼在她的唇上,閉上眼睛,他整個身心都沐浴在那份喜悅的浪潮裡,一任那浪潮衝激、淹沒。“含煙,說你要嫁給我!說!”她猛的一震,像是從一個沉醉的夢中突然驚醒過來,她迅速的掙扎開他,大聲的說:
“不!”這是一個炸彈,驟然間在他們之間爆炸了,柏霈文挺直了身子,不信任似的看著含煙。含煙退後了兩步,她的身子碰著了桌子,她就這樣倚著桌子站在那兒,用一種被動的神態望著柏霈文。柏霈文逼近了兩步,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啞著聲音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不願嫁給你,先生。”她清清楚楚的說。
他沉默了幾秒鐘,就再趨近了一步,停在她的面前,他的手伸上來,輕輕的拂開了她面頰上的髮絲,溫柔的撫摩著她的面頰,他的眼睛熱烈而溫和,他的聲音低而幽柔。
“為什麼?你以為我的求婚是不誠意的嗎?”
“我知道你是誠心,”她退縮了一下,怯怯的說:“但是我不能接受。”他的手指僵硬。“好吧!為什麼?”他忍耐的問,眼光已不再溫柔,而帶著點兇猛的神氣。“我們結婚不會幸福,你不該娶你廠裡的女工,我不願嫁你,先生,我自慚形穢。”
“鬼話!”他詛咒著。“你明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你明知我對你幾乎是崇拜著的,你這話算什麼鬼藉口?自慚形穢,如果你因為作了幾天女工就自慚形穢,那你是幼稚!荒謬!是無知!真正該自慚形穢的,不是你,是我呢!你雅緻,你純潔,你高貴,你有思想,有深度,有能力……你憑那一點要自慚形穢呢?”
“哦,不,不,”她轉開了頭,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你不要把我說得那麼好,一定不要!我不是那樣的,不是的!我們不談這個,好嗎?請求你!”
“又來了,是不?”柏霈文把她的臉扳向了自己,他的眼睛冒火的停在她臉上,一直望進她的眼底,似乎想看透她,看穿她。“不要再對我來這一套,我今天不會放過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固執而專橫。“我要你!你知道嗎?從你暈倒在曬茶場的那一天起,我就確定了這一點!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一定是我的,你就是我尋訪了多年的那個女孩子!如果我不是對婚姻看得過分慎重,我不會到三十歲還沒結婚,我相信我的判斷力,我相信我的眼光,我相信我輕易不動的那份感情!你一定要嫁給我!含煙,你一定要!”
她看著他,用一種痛楚的、哀愁的、祈求的眼光望著他。這眼光使他心痛,使他滿胸懷漲滿了迫切的柔情,使他更迫不及待的想把她攬進自己的懷裡,想擁有她,想佔有她,想保護她。“不要,柏先生……”
“叫我霈文!”
“是的,霈文,”她柔順的說,“我愛你,但我不願嫁給你,你也不能娶我,別人會議論,會說話,會影響你的聲譽!”
“胡說!”他嚷著:“即使會,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霈文。”她幽幽的說。
“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跑來這麼多顧忌!”他有些激怒了。“含煙,含煙,灑脫一些吧!結婚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是全世界的事,你知道嗎?”
“我……”她瑟縮著,哀懇的把她那隻戰慄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原諒我,霈文,原諒我,我不能嫁你,我不能。”
他瞅著她,開始懷疑到事情並不像外表那樣簡單,他把她推往床邊,讓她坐下去,拉了一把椅子,他坐在她的對面。緊握住了她的雙手。他剋制了自己激動的情緒,忍耐的說:
“含煙,你講不講理?”
“講。”她說。“那麼,你那些拒絕的理由都不能成立,你知不知道?”
她垂下了頭。“抬起頭來!看著我!”
她勉強的抬起睫毛,淚水卻沿著那大理石一樣蒼白的面頰上滾落了下來,她開始低低的啜泣,淚珠一粒粒的滾落,紛紛的擊碎在衣襟上面。柏霈文的心臟絞痛了起來,他慌亂的搖撼著她的手,急切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