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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不要!”他急切的說:“請留下來,我請求你,在你沒有原諒我以前,我答應你,我絕不會冒犯你!只是,請不要走!好嗎?”

“不!”她搖了搖頭,語音堅決。“當你發現我的真況之後,我不能再在你家中當家庭教師……”

“當然,”他急急的介面:“你不再是一個家庭教師,你是這兒的女主人……”

“滑稽!”她打斷了他。

“你不要在意愛琳,”他迫切的說著:“我和她離婚!我馬上和她離婚,我把臺北的工廠給她!我不在乎那工廠了!我告訴你,含煙,我什麼都不在乎,只求你不走!我馬上和她離婚……”

“離不離婚是你的事。”她說,聲音依然是冷淡而堅決的。“反正,我一定要走!”他停頓了片刻,他臉上有著忍耐的、壓抑的痕跡,好半天,他才問:“沒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他低下頭,沉思了好一會兒,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唇邊有個好淒涼,好落寞,好蕭索,又好愴惻的笑容,那額上的皺紋,那鬢邊的幾根白髮,他驟然間看起來蒼老了好多年。他的手指下意識的摸索著方絲縈的被面,那手指不聽指揮的、帶著神經質的震顫。他無法“看”,但他那呆滯的眼睛卻是潮溼的,映著淚光,那昏蒙的眸子也顯得清亮了。這神情使方絲縈震動,依稀恍惚,她又回到十年前了。這男人!這男人畢竟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呵!曾是她那個最溫柔的,最多情的,最纏綿的丈夫!她凝視著他,不能阻止自己的淚潮氾濫。然後,她聽到他的聲音,那樣軟弱,無力,而帶著無可奈何的屈辱與柔順。“我知道,含煙,我現在對你沒有任何資格要求什麼,我想明白了。別說以前我所犯的錯誤,是多麼的難以祈求你的原諒,就論目前的情形,我雖不知道當初你是怎樣逃離那場苦難,怎樣去了國外的。但我卻知道,你直到如今,依然年輕美貌,而我呢?”他的苦笑加深了。“一個瞎子!一個廢物!我有什麼權利和資格再來追求你?是的,含煙,你是對的!我沒有資格!”方絲縈閃動著眼瞼,霈文這篇話使她頗有一種新的、被感動的情緒,但是,在這種情緒之外,她還另有份微微的、刺痛似的感覺,她覺得被歪曲了,被誤解了,一個瞎子!她何嘗因他瞎了就輕視了他?這原是兩回事呵!他不該混為一談的!“所以,”霈文繼續說了下去。“我不勉強你,我不能勉強你,只是,不為我,為了亭亭吧!那可憐的孩子!她已經這樣依賴著你,熱愛著你,崇拜著你!別離開!含煙,為了那苦命的孩子!”

“哦!”方絲縈崩潰的喊:“你不該拿亭亭來要脅我!這是卑劣的!”

“不是要脅,含煙,不是要脅!”他迫切的、誠懇的、哀求的說:“我怎敢要脅你?我只請你顧全一顆孩子的心!你知道她,她是多麼脆弱而容易受傷的!”

方絲縈真的沉吟了,這孩子!這孩子一直是她多大的牽繫!多大的思念!為了這孩子,她留在臺灣。為了這孩子,她去正心教書。為了這孩子,她甘願冒著被認出來的危險,搬進柏宅。為了這孩子,她不惜和愛琳正面衝突!而現在,她卻要離開這孩子了嗎?她如何向亭亭交代呢?她惶然了,她失措了。坐在床上,她弓起了膝,把下巴放在膝上,她盡力的運用著思想,但她的思想卻像一堆亂麻,怎麼也整理不出頭緒來。何況,她的情緒還那樣凌亂,心情還那樣激動著!

“亭亭到哪兒去了?”她忽然想起亭亭來了,自從她暈倒到現在,似乎好幾小時過去了,亭亭呢?

“立德帶她出去了,他要給我們一段單獨相處的時間。”柏霈文坦白的說,猛的跳了起來。“我忘了,你還沒有吃晚餐,我去叫亞珠給你下碗麵來。”

“我不餓,我不想吃。”她說,繼續的沉思著。

“我讓她先做起來,你想吃的時候再吃,同時,我也還沒吃呢!”他向門邊走去,到了門口,他又站住了,回過頭來,他怔怔的叫:“含煙!”

“請叫我方絲縈!”她望著他。“含煙早已不存在了。”

“方絲縈?絲縈?”他喃喃的念著,忽然間,一層希望之色燃亮了他的臉,他很快的說:“是的,絲縈,屬於含煙的那些悲慘的時光都過去了,以後,該是屬於方絲縈的日子,充滿了甜蜜與幸福的日子!絲縈,一個新的名字,將有一個新的開始!”

“是的,新的開始!”她介面說:“我是必須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我將離開這兒!”他頓了頓,忍耐的說:

“關於這問題,我們再討論好嗎?現在,首先,你必須要吃一點東西!”開啟房門,他走出去了。他